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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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一片阴郁,狂风咆哮着将地面的尘土和落叶卷起,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味道,让人无比压抑,不安的气氛弥漫在山郊唯一的客栈,仿佛预示一场不可避免的风暴。 随着暗红色的衣摆微微扬起,一步步踏着楼梯到了二楼,大堂里的店家和伙计哆嗦着被人用刀架着脖子赶到一处拘了起来。 大雨骤然倾盆而下,不明所以的住客尽数被粗暴的赶出客栈,粗鄙的咒骂在金鸳盟的令牌下收了声,只能匆忙收拾随身物件踏入雨中另寻住处。 笛飞声的掌风拍开从内闩住的房门,屋内的状况让他皱起眉。 水青色的衣袍有多道沾血的割痕,半弓步将身体的防守范围尽可能放到最大,手中牢牢抓握着出鞘的尔雅剑,死守在床前。只是那双总是神采奕奕藏不住半点情绪的灵动大眼睛,此刻空洞迷离的不断来回转动。 方多病看不见了。 所以屋里不怀好意围着他的三个只会皮毛功夫的地痞恶霸才能像围猎动物般困住他戏弄他。 那三人见有人进屋纷纷回头,其中一人走向笛飞声驱赶,骂骂咧咧让来人少管闲事赶紧滚出去,试图推搡搅局者的手还未触到衣袖,双眼瞪向地上被斩断的手臂,疼痛还未袭来,头颅也滚落在地。 血液飞溅在身上,融入暗红色的布料中,剩下两人大惊失色,只是片刻的功夫,恐慌逃离的念头刚产生,脚下还未来得及踏出两步,都倒在血泊中转眼没了声息。 “蹩脚货,”笛飞声收了刀走近床边,睥睨依然像个应激的幼兽般异常警戒的方多病,“瞎了连这几个东西都对付不了了?” 毫无反应。 本该跳着脚激动反驳的预想没有上演,除了转动的无神眼睛,脑袋不时微微侧向床上躺着的另一个昏迷的身影,就像随时在确认对方无恙。 “方多病。”笛飞声加大音量喊他大名。 依然没有变化,坚守着自己的阵地,似乎感受到有人靠近,用力挥动佩剑,也没有任何剑气。 笛飞声反手攥住他的手腕,迫使长剑落地,又挡开不带内力的全力一掌,不耐烦的啧了声,掰开方多病紧握着拳头的掌心,写上个飞字。 “阿飞!是不是你!你来了!” 总算还会说话,笛飞声嗯了声,立刻想起这人现在还听不见,只能再写下个‘是’。 方多病瞬间脱力般松懈,颓然坐在床沿上,又突然嘶了声弹起身站好。 “你快看看李莲花怎么样了,他们不知道给他下了什么药,已经睡了……大概两天多了。” 笛飞声推开方多病,坐到床边拉过李相夷的手把脉。 脉搏正常,内息弱却横冲直撞,渡了两段内力过去帮着调息,暂时好转了些,具体情况还是得让药魔来一趟看看。这人阴错阳差解了碧茶之毒后虽无性命之忧,武功却连之前一成时都不到一半,眼神也大不如前,终是坏了根本,别说再无重回巅峰的可能,如今竟然还能着了别人的道。 想到这儿笛飞声看向被他推到一旁呆呆愣愣站着的方多病,恐怕是一个救一个结果人没救成自己搭了进来的情形。说到底还是弱鸡,活该受点教训。 方多病的手腕上突然传来刺痛,下意识的往回缩,却是整个被guntang的温度裹住逃不开,他意识到,是阿飞给自己把脉,便忍着疼痛硬着头皮不动。 “阿飞,他没事吧?”庆幸自己这会儿还能说话,不然又聋又瞎又哑的,能憋死他。 手心飞快的写下几个字,‘等药魔来再看’。 方多病点头,“你来了就好了,对了,那几个下药偷袭的小人呢,这客栈是黑店,他们串通起来做人rou买卖,还干拐卖的勾当。” ‘管好你自己’。 掌心传来痒意,伴随细微的痛,方多病撇撇嘴,“本公子没事,说不定药效过去就能全恢复了。” ‘那就去睡觉’。 “我不困,我在这站着就行,万一那群人又回来呢,我守着他。”说着要往后退,被地上的尸体绊了下,好在笛飞声拉了他把才站稳。 笛飞声冷笑,要不是方多病现在听不见,要不是写下‘你个蹩脚货现在这蠢样能守着谁’这句话太长了,他一定嘲讽这个傻子。 ‘随便你’。 也罢,把脉没把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内力被药物封了,又瞎又聋的,两个人待在一个屋里也方便了他。 当下松开了方多病,走到门口召来无颜。 “把药魔找来,让人把地上收拾下。” “属下明白,尊上准备怎么处理楼下客栈的人。” “留一个会开口的。” “遵命。” 笛飞声回到屋内坐下,摸出块深色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很快,金鸳盟的人就进屋迅速收拾了地上的尸体,更换茶杯茶水,楼下传来几声求饶哀嚎后不再有别的声响,那声‘阿飞’就显得格外清晰。想到平日里呱噪的人一旦搭腔就没完没了,自顾自喝水不去理他。 隔了没一会儿,见方多病转动着脑袋似乎是在纠结是留在原地守着床铺还是来找自己,四下胡乱摸索了圈,悻悻垂下手,嘟囔着抱怨了两句什么大魔头怎么就走了,扶着床沿慢慢坐下,又仿佛被针扎了般跳起来,抽了口凉气龇牙咧嘴的再试了次,缓缓忍着疼痛终于卸了力气垮着肩膀安分下来。 笛飞声见他这般闪过个不好的念头,莫非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这小子真被人糟践了?那李相夷呢?也糟了罪了? 真是可笑,谁能想到曾经的天下第一沦落至此,还有这小子,若非总是喜欢到处乱跑,两人又怎么会栽这种跟头。 活该。 那几个家伙死的太干脆了,抽筋扒皮都算便宜他们了。 抿了口茶,又听见方多病忍不住的哼唧起来,混着几声嘶嘶声,想来是难受的不行。 笛飞声心下烦躁,走过去抓了他的手,写下了个‘吵’。 方多病被抓的时候畏缩了下,反应过来阿飞没走,忙不迭站起身还撞上了没防备的结实胸膛,痛的瞬间红了眼眶,往后躲又跌回床上,身体触到床铺和另一具身躯的时候又是铺天盖地的疼。 咬着牙硬是忍下呻吟,佯装无事撑着起身端正坐好,“阿飞,李莲花是不是还没醒,药魔什么时候来啊?” 笛飞声细看床上的两人,觉着不像被人占了便宜的事后样,难道是因为方多病身上几道浅浅的割伤?这么矫情?当下翻开破了的袖子去查看伤口,也不像很严重的样子,当真是个细皮嫩rou的富家公子哥儿。 “我没事,”方多病推开笛飞声,“我要站一会儿,你过去点,别再撞着了。” 阴沉着脸的笛飞声回到桌边坐下,闭上眼默念心法练起功法。 没消停一刻,方多病又唤起阿飞来。 “阿飞,什么时辰了?” “阿飞,药魔还没来吗?” “阿飞,你还在吗?” 什么毒这么无用,瞎了聋了怎么索性不让他哑了? 迈开长腿,两步就到了方多病的身前,手指往哑xue位置用力点去,只见这人原就微红的眼角忽然就落下泪来,轻轻摸了摸被点的地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不甘心的伸出手往空气中摸索,没有摸到及时后退的笛飞声,只能低下头攥着自己的衣角沉默的继续流泪。 杀人无数的大魔头心中咯噔了下,平生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些,犹豫着轻拍方多病的肩膀,手下的身体却颤抖着躲开了,瞬间怒意升腾,管他什么原因,朝着后颈一个手刀劈下去,又聋又瞎又说不出话来的多愁公子失去知觉再次倒在床上。 笛飞声冷着脸将方多病从李相夷的身上拎开,勉强摆成并排的姿势,已经是最大的耐性了,至于帮他脱鞋盖上被子什么的想都别想。 半个多时辰后药魔被无颜紧赶慢赶推进了房间,给二人把了脉,检查了无颜之前收走的茶水蜡烛吃食残渣,弯着腰给闭眼坐着看不出情绪的笛飞声汇报。 “李……门主的毒是押不芦,好在扬州慢还有一分的作用,护住了心脉,只是如今他身体弱所以不见醒,属下先开点散毒的汤药压制,最好请关河梦对症诊治。属下毕竟是制毒的,这解毒并不十分精通。” 药魔悄悄去看盟主脸色,依然没什么表情,接着说方多病的情况。 “方……公子这个情况比较复杂,不仅中了‘千蛛草’之毒封禁了内力,失去三感,还叠加了东瀛的秘药,所触之处十倍之痛。” 笛飞声睁开眼,“什么意思。” “方公子暂时没有视觉听觉和嗅觉,内力也被封禁,属下能用蜈蝎之法以毒攻毒将其逼出大部分,再用散毒的汤药慢慢祛余毒,若是关河梦能一并开个方子应当无碍。” “东瀛秘药呢?” 药魔斟酌措辞,“具体是什么属下也不太清楚,只知这药原是东瀛掌权者盛怒之下用以教训不听话的玩……奴仆的,所触之处十倍痛感。” “解不了?”所以方才点他哑xue时是给突然疼哭的? 药魔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可解可解,东瀛每年的朝贡中都会有颗银清丸,可解东瀛所有相关毒物,若是方尚书出面求取,昭翎公主帮忙求个恩典,大内应该会允准的。” 笛飞声眉头微蹙,方多病和李相夷知道那皇帝的秘密,李相夷放弃忘川花教了方多病说辞他二人才得以脱身,这解药肯不肯给还真不好下定论。 “解不了的后果是什么。” “这……即便每日服用止疼药,日子长了只能不断换方子或是靠越来越大的剂量压下痛感,剂量大了后内脏也会有所损伤,再者身体若有别的不适,因着止疼药的关系也不会表现出来,延误别的病症。” “既然还有时间,先解决千蛛草的问题。” “属下遵命。” 笛飞声见药魔领了命却还是偷偷瞥自己,说到,“有话就说。” “东瀛人不会将好药用在……奴仆身上,所以这惩罚还有种解法……” “吞吞吐吐干什么。” “……”药魔低头盯着地面,“方公子若有相好之人,承鱼水之欢满八十一次……” ‘啪’的一声,面前的桌子被掌力震碎四分五裂,药魔连忙跪下,“尊上息怒。” 什么教训奴仆,笛飞声明白过来药魔所指的奴仆是何意,强按下杀人的怒火。 “知道了,这事等他醒来让他自己决定。” “属下这就给他二人准备汤药。” 等药魔告退,笛飞声走到床边看着没有知觉的两人,不自觉握紧拳头,再次将无颜召了进来。 “死了的剁碎了扔进粪坑,没死的那个套出信息后千刀万剐。” 无颜领命就要退下,又被尊上叫住,“给天机山庄和昭翎公主传信,方多病需要银清丸。”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