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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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多病快无聊死了,他的活动范围被限定在了自己和隔壁李莲花的房间,吃喝拉撒都送进房再收走,用完晚膳就被盯着喝药,除了李莲花笛飞声和金鸳盟的两个下属,谁都没见着,连关河梦和药魔也不知在哪儿。到了第三日许是看他恢复的不错,李莲花和笛飞声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坐在桌边,开始了审问。 “没得罪什么人啊,”多愁公子苦着脸,“小偷小摸没这种能耐,大jian大恶的不是死了就是抓了,我真没什么头绪。” “那个骗你感情的家伙,是怎么哄骗你他的来意的?”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骗我感情,”方多病朝笛飞声做了个鬼脸,“他自幼父母双亡也很可怜的,大伯原是卫城的捕快,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将他当成亲生儿子教导。后来大伯因公殉职,留下姐弟两个相依为命,结果他jiejie被歹人当街侮辱拖走,他做过抗争却也是困兽之斗求助无门。” “卫城?”李莲花在记忆中思索一番,“倒是没听说出过什么人物。” 笛飞声点头,“正邪两道的确都没什么印象。” “我倒认识卫城太守家的二公子,少时他也在国子监念过书,但是太过顽劣被退学了,”方多病似乎不愿多谈此人,转而问到,“对了,林兄……林琛他人呢?你们把他关哪儿了?还是他跑了?” “……小宝,你听我说……” “他和他那jiejie都死了。” 方多病先是愣了片刻,才颤抖着手指向面无表情的大魔头,“笛飞声,你……你……” 李莲花见笛飞声不屑解释,只能替他开口,“小宝,不是老笛,他到的时候人就已经没了。” “那是谁干的,”攥紧拳头,“我知道他是骗了我,还给我下毒,但这一定不是他的本意,他肯定是被逼的。” 李莲花将自己的经历和客栈伙计的供词告知了方多病,只见他拉过自己的手盯着那道已经愈合的浅浅伤口沉默良久,内心感叹了声傻孩子。 “你还顾得上别人,”笛飞声打断了温情脉脉的时刻,“先想想若是拿不到银清丸要不要用第二种解法吧。” “老笛,你提这做什么,”李莲花有些气愤,语气也不太好,“怎么,笛盟主也有没把握的事?” “什么第二种解法,还有别的办法?” 笛飞声不理会李莲花警告的视线,刻意用粗鄙恶劣的口吻说到,“找男人上你九九八十一次就能解东瀛秘术了。” “笛飞声!”李莲花充满怒意的喝止终究慢了一步,忙去安抚受到惊吓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方多病,“小宝别怕,咱们定然用不上这损招。” “咱们?”笛飞声嗤笑一声,“到底是谁在打这蠢货的主意?” “你怎么回事,胡说什么呢,今日是疯了不成?”李莲花咬牙暗骂,这笛飞声分明是故意的。 方多病从震惊中回过神,慌忙放开拉着李莲花的手,向后躲开些,“用不上用不上,本公子就是疼死也不能……不能……我……我累了,明日再说吧。” 说罢便赶人走。 “小宝……”李莲花无奈摇头,“那你早点休息,等过几日关兄和药魔把雪菊子带来入药,就能缓上些时日,总能有办法的,别害怕哈。” 方多病胡乱点头,朝两人摆手道晚安。 子夜刚过一刻,只揣了些银钱包袱都没带的方多病猫着身子蹑手蹑脚的溜出房门,避开楼梯口守着的金鸳盟下属,看好了楼道的另一边窗户,准备从那里跳出去。 然而转身就撞上熟悉的铜墙般结实的胸膛,倒是没觉得疼,许是止痛的汤药作用。 拎着后领将人推回屋里,那人语气不善,“想跑?” “阿……阿飞……你怎么在这儿……”摸摸鼻子,缩缩脖子,“我就……我就是想把幕后之人找出来,你们又不让我出门,才出此下策的。” “方多病,固执的天真是愚蠢。” “你才!……我是说,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天觉得我蠢了。” “我问你,现在你是靠着每日的镇痛汤药才能如常行动,到了明日晚上药效过了,准备怎么办?” “我想过了,药铺里开个寻常治疗头疼的方子来吃应该也能应付一阵,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笛飞声顿时火冒三丈,真是不吸取教训的蠢货,才两天就忘了连坐下都能痛的哼唧的时候了是吧,“方多病,你要是再乱跑,信不信把你锁在……金鸳盟的地牢里?” “你怎么不讲理呢!”多愁公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限制自由,再说金鸳盟的地牢是人待的地方吗?进去了还有命出来? “我不讲理?行啊,那把你师父叫起来评评理。” “哎,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嘛,”方多病立刻认怂,这两人唱红脸黑脸的把戏一起教育人可太恐怖了,“阿飞,我不溜了,你也别和他说啊。”为了证明自己不会走,将揣在怀里的银票统统掏了出来塞进笛飞声的手里。 看着满脸真诚主动抓着自己手往上放银票的人,笛飞声说到,“你倒是不躲我。” “躲你?为什么要躲你?本公子什么时候怕过你” “解毒。” 方多病翻了个白眼,“你能看上我?就你笛大盟主能委屈自己同意那种……那种解法?我又不傻。” “那你是觉得他会?” “你今天是挺奇怪的,”方多病摇头,“李莲花跟你不一样,他就是一万个不愿意,真要是到了没办法的时候,说不定就会妥协了,但是这种事……八十一次诶,这都不是睡一觉起来当什么都没发生的问题了,他还是我师父,以后我要怎么面对他啊,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笛飞声眼瞅着这人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觉得好笑。 “这么说你不是抗拒这件事,只是这人不能是他?” 方多病的眉眼染上怒意,“你什么意思?虽然如今民风开放,断袖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奇事,但若要与人欢好那必然还是要过了三媒六礼拜过高堂才行,我又没有心仪之人,更别说还得是个男子,总不能随便去路上拉一个来成亲吧,对别人也太残忍了。” 这是重点?笛飞声冷哼一声,迂腐且愚蠢,就算方多病没有这光鲜尊贵的家世,光身上这点银票也够大把男人争破头了,更何况他的模样身段皆是不错,又是必须居下位的状况,说什么对别人残忍,分明是要被人白占了便宜去。 方多病见对方不说话,以为说服了他,既然是自己占理,可不得更委屈了,“所以说,你拦我做什么,幕后之人既然下毒自然也会有银清丸,只要我把对方揪出来不就不会麻烦大内,也用不上这种邪门的法子了嘛。” 他这么说,估计还会找机会开溜,又不能时时刻刻拴在身上看管。还有李相夷,傻小子说的有些道理,他必定不会让旁人这般染指自己的宝贝徒弟,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说不定真就自己上了。方多病现在是对他没什么想法,可若是真有了肌肤之亲后,恐怕会是另一种局面。想到这儿,笛飞声心下不太痛快,啧了声,这两人平日里就够rou麻的了,真要成了一对,岂不是要黏糊的天地难容了?不成,要杜绝这样的情况发生。 “好。” 方多病歪着脑袋被阿飞突如其来一个好字说的摸不着头脑,“好什么?” “我陪你去。” “你说真的?” “路上得听我的。” “听你的都听你的,”方多病从床上跳起来,显得有些兴奋,又把笛飞声手中的银票拿回来揣回怀里,“咱们现在就走吗?” 笛飞声点头,“你收拾包袱拿上两副药,后日雪菊子送到就不用那么麻烦了。一炷香后在楼下汇合。” “都听你的,嘻嘻,”方公子内心雀跃,抓着人手臂摇了摇示好,“阿飞,你这人其实真挺不错的。” “未必。” “啊?什么未必?是说你未必是个好人?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那双充满疑惑的大眼睛近距离望过来,有两分像渡药时忽然睁开眼的迷蒙,笛飞声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心道,我未必看不上你。 “方多病,你可真是个傻子。” 从黑客栈去卫城的官道有两条,经桐陇清溪两镇或是走晋城,方多病认为晋城更繁荣些,人口众多又杂,他们不容易过于引人注意,能避开些藏身暗中的耳目。 不过他的建议没用…… 在野山的小溪附近高地生起篝火烤着手中的野兔,忍受被火光吸引来的各类小飞虫在眼前成群结队横冲直撞的环境,天机山庄的大少爷不是不能在野外过夜,但明明有更好的两个选择,为什么偏就要亏待自己? 但是这腹诽只能是腹诽,毕竟说了都听笛飞声的,而且这大魔头神通广大的,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里,竟然还能不知道什么时候用的什么法子把自己的药煎好了盯着喝下去。 方多病到处都找了,没见药炉也没见金鸳盟的下属躲在哪个角落随时等他差遣,变戏法吗?甚至谎称解手,躲远点喊了几声无颜,也没人理他。 这叫什么事嘛,早知道就不带上他了,不对,不带上他跑不了,可恶,真气人。 忽然被人揪着后领向后拽去,回头就看见居高临下皱着眉写满嫌弃的脸。 “兔子还不够你吃?” “什么?” “一脸蠢样,”笛飞声一手将烤着兔子的木棍架在凸起的石架上,一手抓过想要发火但是不明所以的人的小臂,将多愁公子拉起身往小溪边去,“烤自己的手能吃?” 直到夜晚冰凉的溪水浸没整个手掌,方多病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烤兔子的时候离火太近,自己的手上被火燎出个水泡来。他倒是没什么太痛的实感,许是刚喝过药没多久,痛觉被抑制的太好了。 “阿飞,你还挺细心的,我都没发现。” 蹲在溪流边被身边的人抓着手浸在水中,以别扭的姿势扭头露出微笑,“本公子觉得你其实本性……哎哟!”一声哀嚎,蹲着的腿不知被什么路过的小动物绊了下,重心不稳跌入水中。 好在溪水不深,才刚过小腿,只不过方多病是跌坐在水中,湿了大半身。 方多病很少看见笛飞声的笑容,偶尔赏给他的不是讥笑就是嗤笑,反正就是会让人立刻火冒三丈的欠揍表情。所以此时此刻,比起自己出糗后的恼羞成怒,那抹转瞬即逝快的好像从未发生过的,纯粹被逗乐的上扬弧度,如此稀奇,让人惊讶的目不转睛。 阿飞笑起来真好看,可惜他不爱笑,方多病顿感惋惜。 就连向他伸出手时的嫌弃都显得有些刻意的可爱了,多愁公子嘿嘿笑出声,怎么可能啦,为自己幻想出的对方心理活动忍俊不禁,阿飞和可爱怎么会沾边,要让他知道自己这么编排他肯定得挨顿打。 回到篝火边,原本的好心情,在包袱里没找到换洗衣物的时候宣告结束,思来想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太着急,衣服是拿了放在旁边的,然后……然后忘了放进去…… “发什么愣,还不快脱了衣服过来烘干?” 方多病瞪了眼催促的阿飞,他当然知道要烘衣服,可山里的晚上还是挺冷的,就算是靠着篝火,光膀子也受不了,苦着脸懊恼自己最近怎么老是这么倒霉,只能取个折中的办法,脱了外衣去烤火,但夜风一吹,湿着粘在身上的里衣将温度一并带走,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苦着脸准备去拿有些烤焦的野兔来果腹,想着吃点东西大概就没这么冷了,手还没够到食物,半道就有从天而降的衣服罩在了他头上,眼熟的暗红色布料,鼻尖嗅到带着衣物主人的气息,掀开衣服钻出脑袋犹豫的看向那人面无表情的只剩了件里衣坐在一旁,仿佛把衣服扔给他的另有其人。 “阿飞?”方多病不确定的试探,“谢谢?” “啰里啰嗦的,夜里烧起来更麻烦,这兔子你到底吃是不吃?” 虽说语气还是这么讨人厌,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还在笛飞声外衣里的方多病赶紧裹好余温,拿过野兔子啃起来,并且安慰自己,不错了,野味是阿飞猎来的,衣服是阿飞借给自己的,难道还能要求他轻声细语的态度吗?方多病,别做梦了。 等多愁公子在干燥的满地叶子上真做起梦来后,笛飞声起身离开小段距离,树后的无颜向他行礼。 “尊上,方公子遗留在客栈没带走的物品都在这里,”双手恭敬的递上明显比方多病身旁鼓的多的素布包袱,“药魔和关侠医已经取到了雪菊子正在制作药丸,预估后日可以送到刘家屯。” “李相夷呢,什么动静?” “尊上所料不错,李门主早上见了方公子的留书很生气,已经往卫城追了。属下以他身体尚未恢复为由替李门主雇了上好的马车,车夫是咱们的人,沿途记号是走晋城这条路线。” “做的不错。” “尊上,是要阻李门主些时日,还是……” “你们谁拖得住他?不必多此一举,这会儿他肯定已经回过味来了,不过此刻就算换路线也不能确定我们是不是从桐陇清溪走,估计明日就甩了车夫换快马了,盘算着索性比我们还早到卫城,候着逮那傻小子发通火。也好,他做便宜师父的,去给徒弟探探路无可厚非,找人盯着点,到底不比当年了,别出什么事。” “属下明白,那属下再去给尊上拿件干净的外衣。” “你怎么也婆妈起来了,”笛飞声摆摆手,“不准多事。” 无颜告退隐入夜幕中,回到篝火旁的金鸳盟盟主对上某人洞若观火的目光。好小子,学会装睡骗人了是吧。 方多病此刻还披着他的外套,火光映着那噘着嘴不甚高兴的表情,倒是平白生出些无理取闹撒娇的错觉来。 “全听见了?倒是忘了你内力恢复了。” “李莲花总把我当小孩子哄骗,你怎么也这样?” 笛飞声将无颜送来的包裹扔过去,“你衣服应该在里面,既然还没睡着,赶紧换了把我衣服还来。” 方多病也不扭捏,迅速翻出衣物,边换边不忘和阿飞斗几句嘴,“冷了你就说啊,无颜不是说给你拿干净的衣服了?干嘛装模作样还不要。” 笛飞声在方多病脱里衣的时候强迫自己将目光定在篝火上,“是怕衣服在你身上时间长了沾太多气味,又不是不能穿。” “本公子平日里用的都是最好的熏香,也很少吃那些膻腥味重的食物,哪来的气味,你嫌弃我就直说,拐弯抹角的污蔑我干什么?亏我才觉得你人还挺好的。” “浑身上下全是傻气。” “臭阿飞!”方多病换好了衣服,气鼓鼓的将笛飞声的外衣扔回去,“等和李莲花汇合,我就告发你,说都是你的主意,是你硬拐我出来的!” “信是你留的,按照你以往的劣迹,你看他信谁。” 气死人了,方多病恨不得去咬阿飞一口,“就你了解他,什么都算到了,了不起是不是?” “没他了解你,连你想往晋城走都猜的到。” 虽然话这说的没毛病,但是怎么觉得更生气了,“反正没人料的到你的想法,很骄傲是不是?我告诉啊臭阿飞,早晚也有本公子拿捏你的一天!” 笛飞声不动声色的挑眉,“行了,睡你的觉去,下半夜换你守。” 方多病哼了声,带着无处发泄的小情绪躺下去睡觉了。 当然,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亮。 在小溪边洗脸的方小宝一大早就心情不好,好嘛,又被当小孩儿骗了。 “要不是这阵子实在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后半夜肯定能醒过来守夜,也不叫醒我,臭阿飞,看不起谁呢!” 愤愤不平向那人瞪去,只换来一句轻飘飘的反问。 “野外我从来都会整晚保持警惕,倒是你怎么会觉得我需要你来守夜?” 啊啊啊啊啊,气死人了,气死我们方大公子了! 狠狠咬着笛飞声一早就烤好的鲫鱼,仿佛咬下的鱼腩是阿飞身上的某块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