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歌篇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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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皇甫竟在医馆里瞧见了宋英的身影,穿了身杏色的曲裾,上身配了绣花的红比甲,小小的个头在后院的药房里窜来窜去,也不知是求了宋先生多久才被放出来的。“云云!”小宋英一瞧见皇甫过来,忙不迭地扑了上去,险些将何医工的那炉子药给踢翻了,吓得何医工扬了手里的蒲扇就往她身上拍。 宋英当然是不会教他打着的,一个侧身就闪到了皇甫身后去,“打不着打不着!” “小皮猴。”何医工总不至于跟宋英真生气,不过是吓唬她罢了。 皇甫摸了摸小皮猴的头顶,“你可安分点吧,这么多药炉,若伤着烫着了,怕不是又要被你家阿翁罚抄书了。” 宋英显然是怕的,小脸一垮,闷闷的嘟囔说是知道了,转眼又拽着皇甫的袖子想要让皇甫看看她的新衣服,却瞧见了皇甫腰间挂着的玉佩,花样很奇特,“这个是什么呀?” “腰佩。”皇甫得意洋洋的显摆,“好看吧。” “能送给我么?”宋英问着。 “不能。”皇甫立刻拒绝。 “我也有,我跟你换嘛。” “那也不行。”这可是定情的,怎么能拿来送人呢。 “为什么?”宋英不解。 皇甫无奈,“宋先生教你认草药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不耻下问的。” “小气鬼!”宋英气哼哼地甩了他的袖子,跑去前堂找宋先生去了。 小气鬼笑眯眯的看向了何医工,“我来拿药。” 许是早起落雪的缘故,今日医馆里格外的冷,宋先生叫医工们多放了几个炭盆,依然是冷飕飕的,少年住的偏房里便更是如此了,皇甫给他送了三次药,都见这孩子冻得浑身发抖还执拗的不肯盖被子,心里就来气,直接拎着少年干瘦的身体塞进了被窝里,在上面还加盖了一层。 少年被他这一番动作惊着了,懵头懵脑地躺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便赌气一般又从被子里爬了出来,皇甫才没功夫跟他假客套,直接把人按倒,掐着他的下巴,“好好躺着,被子里不暖和么!你当我们是闲得慌才煎药给你喝么!不要白白浪费了他人的一番辛苦。” 少年挣扎着打他,皇甫一躲只被他扯住了衣领,少年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死死的盯着他,“你……” “啊?” 少年哆嗦着指了指他颈侧的红痕,那种暧昧的痕迹他一眼便能认出来,他身上也曾遍布了这种恶心的东西。 皇甫低头,自己也看不见,便连忙到了镜前去看。 “……”皇甫抿嘴,好像是昨夜‘求学’的时候,冯权弄出来的。他倒不在意,但是想着少年看到这些东西心里肯定不好受,便只是整了整衣襟,“喝了药好好歇着吧。” 少年缩在被窝里,没有回他。 皇甫有心想安慰他,却不知怎样说才合适,也或许现在说什么都只是徒劳,便暗叹一声静静地离开了。 医馆今日的病人虽不比平常多,但也足够众人忙碌,何医工前日清点药材时不慎从绳梯上摔了下来,虽说伤了脚但还是劳心劳力的煎了两日的药,而皇甫也在宋先生的指点下开始亲身实践导引按跷术,头一个要医治的便是何医工。 虽然何医工百般推辞,但耐不住宋先生的长篇大论,只得将自己受伤的脚贡献了出来,给皇甫练手。 皇甫之前受伤的右手已然大好,虽手背和手心处还留了贯穿的伤疤,但已不大妨碍了。何医工看着那些伤疤,不由得回想起了他为这人换药时的情形,便觉得这人原本明朗的笑容莫名的掺上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天越发黑得早了,宋英抱着一小盆炭渣跟在一位医工身后出门去倒,回到医馆门口时,正巧瞧见了一位衣冠楚楚的郎君,手里提着灯笼,风姿逸然,叫人一见难忘,行至了门前,将灯笼插在了外面,摘下了头上的兜帽,只见这位郎君生了一副云容月貌,端的是仪表非凡,宋英一时竟看得愣住了。 郎君对着她莞尔一笑,启口相询,“可是宋英?” 宋英眨了眨眼,面上有些慌乱,不知这位素未谋面的郎君是如何得知了她的姓名,不觉防备的打量着他,眼睛扫过,便停在了这人的腰佩上,“你是谁?” “在下庄氏,不知皇甫现下可否方便一见?” 认识云云……宋英看着那枚腰佩,心里自然也有了底,知道这位郎君不是什么坏人,“你的腰佩可以换给我么?” 郎君失笑,“自然不能。” 哼,都是小气鬼……宋英不满的撇了撇嘴,“你跟我来吧。” 二人穿过了前堂,宋英不时地回头看他,“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常听阿云提起。” 阿云,叫的还挺亲密的。宋英瞄了一眼那枚她耿耿于怀的腰佩,“我倒是没听过云云提起你。”言语间,带了些小得意。 冯权眉峰一动,并没有接她的话茬。宋英奇怪地回头,“云云可是我阿翁的徒弟,以后是要继承我阿翁的衣钵的。” 衣钵?冯权暗笑,以皇甫的天赋来看,要继承宋先生的衣钵还得十好几年呢。 “你不信么?” “自然是信的。” 宋英扬脸一笑仿佛与有荣焉,忽地听着厢房里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忙快走了几步推开了厢房的门,“云云!”叫嚷着扑到了皇甫的身上。 房里何医工痛苦捂着脚,仿佛遭受了什么剧烈的打击,宋先生也看得目瞪口呆,埋怨地踢了一下已经吓呆的皇甫,“你怎么使那么大劲,再将人骨头捏坏了。” 皇甫心虚的摸摸鼻子,将挂在身上的宋英摘了下去,“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说着便要去查看何医工的脚。 “不不不!我还是瘸着吧。”何医工连忙摆手,往后缩了好远,也瞧见了门口的冯权,“啊,庄,庄郎君,庄郎君来了。” 皇甫往后一看,“阿睿?”忙走了过去,牵起了冯权的手,握住给他暖手,惊奇道,“你怎么来了?” “宋先生,我来请您诊脉。” 冯权说明了来意后,何医工便拖着瘸腿继续煎药去了,宋先生瞧了瞧前堂无甚问题,派人将宋英先行送回家去了。 “津阜之时,我便细细瞧过你的病,头风一症难以根治,不知你是想看哪些方面的病症?” “是体虚之症。”冯权说着,看了一眼身旁忧心忡忡的皇甫,“自与阿云有了情事之后,便时常会神疲乏力,食欲不振,这些症状在往年也是有的,只是未曾如此明显。” 宋先生听闻后,便仔细给他检查了一番,“应是你久病劳累,后天失养,伤了阳气,才会如此。你近些时日可曾头风复发?” “自来安故后便没有复发,只是偶尔会头痛,不过前些日子断断续续的病了许久。” “虽然没有复发,但既有头痛便不可掉以轻心,药补的话,便开成补气益脾的丸药,日常呢,还是应以食疗为主,多食壮阳之物,温热性的东西也可以进补一些,睡前多泡脚,我多开一副药浴的方子吧,三五日泡一次。”宋先生写着方子,又思虑了片刻,看向了皇甫,“我记得你是会些武艺的吧?”皇甫点头,“那便一同用上,动脑不动身总会虚的,按跷也可使得,相应的xue位我会说与他知,多按按。你二人既是定了往后几十载的岁月,便要好好相处。看你前额印堂悬针破印,便知是个心思重的,凡事切莫太过要强,心绪不平,于病不利。” 冯权点头,握住了皇甫的手,冲着他轻笑,转而又看向了正在写药方的宋先生,“宋先生,不知,我的头风之症,可否会影响寿命?” 宋先生笔锋一顿,叹了口气,“久病之人,寿命必然有损,故而才要细心调养。” 待抓好了这半个月的药后,天已然漆黑了,冯权前去付了诊金和药钱在柜前拿了已包好的药材,皇甫同宋先生说了一声便到了门前取了那盏灯笼,皇甫看冯权笑得很是开怀,自己也不自觉带了笑意,伸手将冯权的兜帽戴好了。 “怎么又不同我说话了?”冯权凑在皇甫身边,静悄悄的握住了皇甫袍袖下的手,却不等皇甫回话,又道,“我午后去了霞衣的铺子订了正旦的新衣,是与你的那件差不多的。” 皇甫却仍是没有讲话,反常的看着前方的路,似乎是在想心事,冯权笑笑也不在意,“我身体不好,可是却奢望着能长长久久的陪着你,我以往总觉得人生艰难,无甚意义,可是现在却觉得不论如何艰难,都想要活下去,为着你,也为着自己。” 皇甫忽地握紧了冯权的手,声音哽咽,“睿生,我会为你殉葬的。”若是你先走了,我就为你殉葬,可若是我先走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冯权望着那张被冷风吹得发白的面庞,一时间竟不知自己的心里是欣慰还是难过,只是眼眶发涩,将那只被捂得温热的手覆在了那冰冷的面颊上,“不要这么说。” 皇甫的神情一瞬变得悲哀,他不想这样,什么都做不了。“阿睿,你会长命百岁的。” “嗯。”冯权应声,“会的。” 我们,都会长命百岁的。 用过了饭,皇甫便拿着药浴用的药包去熬药了,宋先生说是泡脚用也可以,没什么禁忌的,冯权闲来无事,想着把账册清一清,便多燃了几盏灯,坐在矮桌旁,安静的做事。其实,今日到霞衣的铺子时,遇了之前私旅的掌事,也来为家中的子女订做新衣,便在一处聊了几句,得知了安故的天行家旅过些日子要举行一场赌卖会,这掌事便递了一张方家的请柬来,有心邀冯权一道去。 冯权心下奇怪他在安故许多时日了,只是透露过自己姓庄,掌事却直接称呼他为冯郎君,待听了掌事的解释后,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似乎是有什么人刻意将所谓‘陇西慧眼’的名头四处传扬,就连他善抚古琴、家世年岁等等杂七杂八的事都传得很是详细。而这掌事能确定他就是冯权,也是费了功夫的。但冯权再想深问,那掌事便不肯细说了,只是希望他能去往赌卖会上相助方家,事后方家也会相谢。 冯权笑笑,没有推拒,但要求方家隐瞒他的身份,掌事满口答应。 ‘左右不过一桩交易,还望方家守信。’ ‘这是自然,郎君尽可放心。’ ‘希望如此,临近正旦,还是不要见了不详的好。’ 虽然那些赌卖会他去便去了,但如此被要挟着,却实在叫人心中窝火。 只是他在安故还要待些时日,不好同这些人撕破脸皮。不过他本人更不是什么好被人拿捏的。他虽是暂且对付不了方家,但拿个把人开刀方家也不会说什么的。 “阿睿。”皇甫抱了个木桶进来,放到了榻下,转身又将煎好的药汤倒了进去,掺了些白水,满满当当的有小半桶,试了试水温,“不是很烫,你试试。”冯权撩了袖子伸手搅了搅,缩了一下,烫。 “你也来。”冯权扇了扇这冲鼻的药味,向着皇甫招手。 “行吧。”皇甫应着,把暖炉搬了过来,又将长袍的下摆塞到了腰带中,挽了裤腿两脚踩了进去,“嘶。”皇甫连忙将脚拿了出来,“有些烫。”冯权看着他直笑。 冯权等了片刻,才伸脚进去,微微发烫的药汤包裹着他冰凉的双脚,灼人的热度顺着脚底窜入,流向了他的四肢百骸,很是惬意。皇甫搂着冯权的身子,也将泡了片刻的脚蹭了上去,痒痒的,冯权便躲,“别闹。” 皇甫却是强横的将脚踩在了上面,得意,“我的比你的暖和。” 冯权没再拒绝,而是懒洋洋的靠在了他身上,说起了今日与那方家的事。 “对了,我却没问过,你是在何处听了‘陇西慧眼’这一名头的?”冯权把玩着皇甫的手指,问着。 “是大兄提起的。说是从酒商那边听来了的,有一个叫什么‘陇西慧眼’的人,能识宝认宝,又说那人名叫冯权,是临洮的富户,家中奇珍异宝数不胜数的。”皇甫老实的回答,“那赌卖会你若不愿去不然就别去了。” “总是要弄清楚的,不然蒙在鼓里,万一出了别的事,就不好收拾了。” “嗯,哎,你若是实在不痛快,我去替你揍那个掌事一顿吧!”反正都是那个掌事费尽心机才确定了冯权的身份的。 “别胡闹。” “他欺负了你,揍他是应当的。”皇甫理所当然的说着。 冯权无奈,却还是驳了他的请求。 泡了脚,冯权周身都是暖洋洋的,擦了脚便在矮桌旁继续清理账册,皇甫收拾了药汤,坐在他身边看着,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了,便开始打量起了冯权,从头看到了脚,瞧那双脚清瘦白皙,回想起他踩着的时候只觉得软绵绵的,舒服的很,便下意识去抓,冯权惊了一跳,拿脚踹他,皇甫笑嘻嘻的抓着脚腕不放。 闹了一会儿,冯权也没心思理账了,毛笔一扔,便去咬皇甫的唇,唇舌互缠,津液交融,状况也越发不可收拾,冯权微微喘气,舌头一舔勾起了皇甫嘴角的津液,看着他涨红的面颊耳尖笑得越发勾人,“昨夜学的那些都会了么?”皇甫坦然的点头,冯权咯咯地笑了,“那我们今晚学些别的。” 自然是不可都学的,不然他二人怕是几天都下不了床的。 【注】 每日都‘求学’,有些伤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