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逼迫

    作为长袖善舞的教祖大人，夏油杰很有眼力见地借口公务繁忙，这一天都没怎么露面，还是太宰治主动提出要去拜访他以感谢这段时间以来对艾尼亚的照顾，艾尼亚才反应过来原来今天还没有和夏油杰说上几句话。

    “杰，你在忙吗？”

    艾尼亚牵着太宰治站在夏油杰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乖巧可爱又听话的伏黑惠被闻讯赶来的菜菜子和美美子姐妹俩一早就抢走，兴高采烈地带着新认识的弟弟去一起探险了。而伊路米也说什么想去附近转转，他的客户还留在附近等他之类艾尼亚一听就能猜出来其实是闲不住的理由，也跟着没了踪影。

    最后就变成艾尼亚带着太宰治在一半是废墟的盘星教里转了转，打卡了几个著名的建筑后，绕到了夏油杰所在的办公室。

    倒不是太宰治不想多享受一会和艾尼亚独处的二人时光，肚子里压了一堆怒火和妒火的青年在听到艾尼亚叙说完这几个月里发生的事情后，想要肢解了五条悟的心都有，但他更在乎艾尼亚身体里的这个隐患到底有没有办法根除。

    已经失去过一次艾尼亚后，那段不堪回首的浑浑噩噩的日子成了鞭策太宰治不要冲动行事的最佳良药。手握失而复得的宝物，清俊秀美的卷发青年比以往来得更有耐心，他可以为了艾尼亚忍下所有的嫉妒与痛苦，并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为自己换取更多的权益。

    窗外已经是一片绚烂的火烧云，这是秋天常有的景色，在盘星教这个偏僻又没有高楼阻挡视野的地方，云层空旷而一览无遗。

    夏油杰在繁忙教务的空闲之余总喜欢依靠在窗前，看一团团染上不同颜色的云朵挤挤挨挨地贴在一起，展现出一种非常拟人化的群居性。而这样的特性让夏油杰感到放松，就好像自己身上的孤独也能被驱散掉些许，跻身于这些云团之中，一起热闹又冷漠地俯视在大地上熙熙攘攘庸庸碌碌的「猴子」。

    说到「猴子」，门外就站了两只。

    只不过和那些整日埋头于平庸生活，不停散发对社会和世界的怨念，无休止地制造咒灵的那些普通猴子而言，这两只显得特别一些。

    “艾尼亚？进来吧。”

    夏油杰揉了揉眼睛，让盯了一天文件的酸胀眼球舒服一点。可当艾尼亚欢快地推门而入后，少女脸上那过于明媚的笑容让夏油杰疲惫的眼睛更加刺痛，这让夏油忍不住狠狠咪了下眼睛才没有让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

    “杰，你在忙什么呢？”

    艾尼亚并不是真的关心夏油杰正在忙碌的事情，只是习惯性找个由头来开启话题罢了，所以她根本没有等到回答就又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

    “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太宰治，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阿治，这位就是夏油杰啦，这段时间都是他收留了我。”

    「朋友」，这两个字在夏油杰的心里跟着一起念了一遍，有些玩味地勾起一个笑容和这位一直笑得礼貌和煦的卷发青年对视，站起身朝太宰伸出手。

    “幸会幸会，总是听艾尼亚提起你，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果然一表人才。”

    “哪里哪里，比不上盘星教的教祖大人威风，这段时间真是感谢你照顾我们艾尼亚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尽管开口，包括艾尼亚这段时间的开销也请一并报个数，总不能让教祖大人既出力又出钱。”

    “这是哪里的话，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是我们盘星教的宗旨。再说里，有艾尼亚在这里我们的生活都多了不少乐趣，对吗？艾尼亚。”

    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个突然拽起文来的男人，艾尼亚猝不及防对上夏油杰直视过来的眼睛，暗紫如琉璃的眼睛暗沉得发黑，好像艾尼亚只要说错了一个字就会从那双狭长得眼睛里爬出来什么怪物把她吞噬。

    “对，对！我在这过得还是挺开心的。不过我爸爸把你的房子拆了几栋真的没关系吗？”

    “唔，说到这个的话确实有些头疼呢。”

    夏油杰翻开一个文件夹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种报价单，各项数字位数多得让艾尼亚头皮有些发麻。

    “修复需要的花费确实惊人，但最困难的还是修缮这些古建筑的匠人不好找啊。叔叔可真是给我留了个烂摊子呐，艾尼亚。”

    看着夏油杰苦恼又疲惫的样子，没心没肺的艾尼亚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讪讪地扯了扯太宰治的衣角，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向鸢眼青年发出求救的信号。太宰治既欣慰于少女有问题还是会先找他帮忙，又恼怒于夏油杰明目张胆地利用少女对熟悉的人就容易心软的弱点装可怜，开口说的话就有些锋芒。

    “虽然说确实是伊路米叔叔在盘星教发生打斗才引发的垮塌，但全部让伊路米叔叔承担责任也说不过去吧？叔叔是爱女心切才出此下策，若不是有人封锁了艾尼亚在盘星教的消息，伊路米叔叔也不至于要偷偷摸摸地溜进来。”

    “毕竟艾尼亚可是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说了要找我的，手眼通天的盘星教教祖难道出了京都就不认识人了吗？”

    确实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夏油杰现在无比认同五条悟的看法，这个默认与艾尼亚是一体的清瘦男人真是碍眼极了。没见本来还有些忐忑的少女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吗？艾尼亚只是困于身体的疲惫抽不出心力来思考这些，并不代表她愚蠢。

    “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名单如果随随便便就可以弄到手的话，横滨第一黑手党的名号岂不是要拱手让人了？”说罢夏油杰眉毛微微皱起，眼神充满歉意地看向少女，“艾尼亚，真是抱歉，我没有想到太宰先生会从东京跑到横滨去，不然也不会我东京快翻遍了也没找到他……”

    没想到两人一见面竟然这么不对付，艾尼亚听着两人唇枪舌战，太阳xue都开始抽动，不管是哪一头都是她现在不想惹怒的对象，她只好硬着头皮打圆场。

    “啊哈哈哈，这怎么能怪你呢，都是造化弄人嘛哈哈哈，那个杰啊我们就先不打扰你了，你接着忙哈～”

    艾尼亚边说边退，脸上的笑差点要挂不住了才走出那间过于宽敞的办公室，等门合上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这短短几分钟比她做十个任务还要心累。而太宰治也没有再说什么，任由少女牵着往回走。

    等终于回到暂居的房间里，少女才转过头试图说点什么。

    “阿治，你——”

    “艾酱，这里不欢迎我，你跟我回横滨好不好？伊路米叔叔之前呆在那边也过得挺舒服的，没必要非留在这里的。”

    先发制人，在艾尼亚还没来得及要太宰先收敛一点脾气，好好和夏油杰相处前，太宰治先低垂下眼睛，神情落寞地说起了想要离开这里的念头。纤长浓密的羽睫微微颤抖，在青年线条流畅的颧骨上留下一层淡淡的的阴影，看得艾尼亚心里有些痒痒的。

    “可是，我现在还离不开他们……”

    “离不开？为什么会离不开？你喜欢上他们了？是夏油杰还是五条悟？还是两个你都放不下？”

    突然抬起的眼睛把艾尼亚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贴到了门上。她愣怔地看着烈火在太宰治的眼底燃烧，十分吸引她的鸢色的眼瞳里盛满不加以掩饰的嫉妒和支离破碎的痛苦。

    “那我呢？我该怎么办呢？艾尼亚我找了你那么多年，我把我所有的生命都献给了你，你怎么可以喜欢别人？”

    说不上究竟是以退为进，还是听闻观察艾尼亚和别人相处的模式后一直压抑紧绷的情绪已经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太宰治紧握住少女有些单薄的肩膀，声音嘶哑地控诉着。

    在港口黑手党里可以完美控制自己的情绪，下达一个又一个绝对理智的命令的青年此时就连握住少女肩膀的手都在颤抖，他必须十分用力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因为过于激励的情绪而将心爱的女孩拆碎，然后吞咽下腹——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这个等待了许多年才重新回到自己怀抱里的少女不会再被别人觊觎。

    「应该是这样的吗？」

    太宰治一股脑倾泻出来的感情让艾尼亚有些不知所措，嘴巴几次开合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艾尼亚在心底有些迷惑地反问自己，小时候最贴合自己心意的玩伴，长大后就会变成喜欢自己的人吗？

    那双总是温柔注视着自己，鼓励她支持她，总会为她收拾烂摊子的眼睛不再是清澈的浅溪，它变得幽深而炙热，仿佛燃烧着从深渊里蔓延出来的大火，撕破所有温顺的伪装，眼底汹涌的爱意灼烫得艾尼亚想要逃跑。

    一直以来都只关注于自己的快乐，艾尼亚不知道一直跟在自己背后的身影究竟是什么时候悄悄发生了变化。她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多关注一下小狗的心理问题，这样他就不会弄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试图干涉主人的生活。

    “阿治，不是，我没有喜欢他们，我只是——”

    “那你喜欢我吗？”

    等待了太久太久，久到再多一秒伪装太宰治都会觉得马上窒息。而在港口黑手党里手掌生杀大权的经历也让他的强势难以隐藏，他悄悄地又向艾尼亚靠近了一小步，两个人的腿已经交叉着贴在一起，青年高挑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刚好可以把少女笼罩在里面。

    喜欢吗？

    什么才叫喜欢？

    从来不缺人喜爱的女孩生活里饱涨着爱意，这让她变成一只贪婪不知餍足的兽。既然只需要站在原地就会有前仆后继的人来给她投喂充满爱意的食物，那又何必去讨好他人？

    她不需要付出什么就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爱，她所有的示好都是潜意识里想要得到更多爱意的诱饵。

    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她只知道和谁在一起会开心，和谁在一起会烦躁，开心的自然会想继续呆在一起，烦躁的很快就会远离。除了生死，没有人可以委屈她，也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你喜欢我吗？」

    就连五条悟那个冒失鬼也从来没有问过这个在他看来注定会自取其辱的问题，只是默默地用他自以为好的方法去讨艾尼亚的欢心。而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竟然也真的就从来没有思考过，大家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呢？

    为什么呢？

    是因为，喜欢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