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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中断的治疗

    

被中断的治疗



    当心满意足的养女们走出他的视线,东方式布置的走廊重新归平静时,夏油杰的脸上才缓慢流露出一种沉着的欢悦,一种脚踏实地的快乐。他没有立即返回卧室歇息,而是缓步走去书房。

    这是一个同样充满东方韵味的房间。柔和的灯光从天花板上下来,落在高低不一的书脊上。在两侧直达天花板的书架中间,有一扇玫瑰色的落地窗,从这里能总览整个花园的风貌。窗前准备了一把靠背椅和一张小圆桌,桌上放着一本半开的书,好像主人只是中途离去一阵子,马上就会回来。

    他关掉灯,轻轻地坐在椅子上。房间陷入一片静默的暗色,但没有完全黑暗。自长窗外流入淡淡的银白月光,悄然照亮桌子的一角。夏油杰凝视那一小片柔和的光亮,那本被翻开的书籍恰巧沐浴在这份恩赐中。这种时刻,如果不去读一读书页上的文字,为这段时光留下注脚,恐怕是很遗憾的。

    顺应着心中的这份感觉,他伸出手,指尖率先触碰到月亮洒下的光芒。光线本身没有任何重量与温度,但却令男人的心微微一动。他顿了顿,而后指腹才感受到纸张特有的粗糙,像是要擦去令行文模糊的月光似的,隐没在暗处的屋主人来回摩挲书上的字迹,被喜悦冲昏的头脑终于想起这是本诗集。

    夏油杰失笑,他都忘了这是什么时候看的。忧郁了太久的心似乎无法一下子享受快乐,所以在接触柔情蜜意之前,必须要先做一番准备。

    他重头开始,专注阅读月光中的诗句,耐心等待掌管梦境的神明前来。

    昼伏夜出的壁虎潜伏在窗帘下,不时吐出舌头舔舐朝不同方向转动的眼目。窗外是深重的长夜,尽管没有瞧见半点异样,但体型小巧的诅咒依然忠诚地坚守在岗位上。

    救命,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恐怖的两脚兽。

    被逮住尾巴一把倒提起来的小熊猫吹着冷飕飕的夜风,麻木地感觉肚皮上的毛毛被五条悟糟糕的手法撸得一团糟。“哎呀硝子的小动物不是一般的可爱。”他感慨着捏住小熊猫湿润的黑鼻子,直到它实在忍不住一爪子上来才松开。

    “别生气嘛,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夜色中快速穿行的男人把它翻过来抱在胸前,劈头盖脸的风吹得它生无可恋地抱紧自己的尾巴。“我们去找花,怎么样?”它听见男人轻轻地说。

    两只圆耳朵登时灵巧地转动了一下,“完全就是一只会动的毛绒玩具啊,不过呢,比起我的鹤还是差了一点点哦。”

    虽然听不懂,但从语气上就能听出不是什么好话。星星龇了龇牙,居然没有再挠他。

    浅眠令夏油杰开始丧失对时间的掌控与感知,忽然间他的心被很厉害地刺了一下。太过剧烈的欢乐像针一样,他想。空虚的膝头多出令人愉快的重量,原先如深潭般沉寂的氛围被轻柔的馨香搅动,变得活色生香。

    他极小地动了一下,有娇嫩的脸颊轻轻贴着脖颈裸露的皮肤,微弱而自然地起伏。夏油杰听着这拨动他最隐秘心弦的声音,觉得平稳跳动的心在膨胀。诚然年少时期情感上所留的缺憾无法完全弥补,但这不妨碍日后填满时仍能发自心底的开怀。

    男人吐出一丝甜蜜困倦的气息,轻轻摇晃揽抱住少女大腿和后背的双手。她一定穿着那套深蓝的睡衣,纽扣严实地扣到最上面,头发整齐地披在身后,但又光着一双脚。他这样想着,身体里滋生柔软的rou欲,就像久闭的海蚌张壳,怜爱和欲望蓬蓬松松地缠结在一起。

    夏油杰颔首亲吻她的发心,一点一点地向下移动。用嘴唇碰触的前额,眼睑和脸颊比眼睛看到的更真实,但也让他怀疑自己是在吻一片娇柔的玫瑰花瓣。

    落在脸上饱含爱意的轻吻虽然体贴又温柔,但仍不可避免地叨扰她的美梦。依偎在身前熟睡的少女小声地咕哝,声音不会比一只奶猫更大。他停止了亲吻,转而用脸厮磨她的耳朵。

    脱敏疗法是特异性脱敏疗法的简称,基本流程是将制成不同浓度的过敏原制剂反复给相应过试验阳性的患者进行皮下注射,剂量由小到大,浓度由低到高,逐渐诱导耐受该过敏原而不产生过敏反应。

    该疗法最大的缺点是疗程过长(2~3   年以上),以及使用不当时会发生过敏性休克的严重不良反应。

    一次一次慢慢来吧,他在心里无声叹息。知道花失忆的事实后,他实在做不到在她身上再次迫切地纾解。不知不觉间,夏油杰放慢了摇晃的速度,偎依着他肩头的姑娘脸微微地侵在一旁,在他耳边发出细小的嘤咛,显然是不高兴了。

    花自发地伸手抓住杰的衣襟,在他腿上扭来扭去,黏黏糊糊地索要着什么。夏油杰一时被困惑绊住手脚,不明白她在要什么。

    但接下来让他坐立难安的不止于此,长袖长裤的睡衣样式保守,但考虑到舒适性没有选用硬挺的面料。绵软的曲线如同细浪不住地涌来,瞬间唤醒脑海深处积压的秘密。

    浑身的血液都流到一个地方,起初仅仅是为了防止滑落而放置的双手,多了一层暧昧的暗示。

    ……他已经尽量不那么急迫地开展治疗了。

    夏油杰睁开双眼,在沁润了月光的黑暗中,在旖旎升温的空气里,一眼看见了——

    一头白毛。

    “晚上好,杰。”五条握住小熊猫的一只前爪摇了摇,冲他打了声招呼。有冰凉的风拂过睡袍下赤裸的小腿,像薄利的剃刀轻松刮掉浅淡的睡意。梦里承载过幸福重量的膝盖孤独地伫立桌下,夏油杰什么也没说,沉默地感受着内心如潮水般退去的喜悦,目光中渐渐带上那种让人看不透的冷淡。

    五条悟望着夏油杰,微笑了一下。带着一种非常关切的神色,他温和地说:“在书房睡觉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快回卧室吧。”

    毋庸置疑,这是只有从最亲近的朋友嘴里才能听到的关心。但从挚友湛蓝深邃的眼光里,夏油杰读懂了五条悟的弦外之音。

    他坐在阴暗的光线里,而亲爱的好友则全部沐浴在月光中,发梢闪闪发亮。夏油杰把脸转向一边,好像是被那些闪光照花了眼,幅度小得难以察觉。

    “先把窗关上。”夏油杰站起身,丝质的睡袍水一样流动,匀称健实的肌rou像溪流中的山岩时隐时现。他对自己周围的一切有一种特别的控制力,这种力量仿佛也影响了深夜的不速之客。

    小熊猫认得这个留着黑色长发的男人,尽管他的眼睛细细小小,好像看不见似的,但动物的敏锐天性告诉它,还是保持警惕为妙。

    五条悟把它抱在手臂上,挠了挠下颌柔软细密的短毛,“现在,好孩子星星要睡觉了对不对?”说着晃晃圈起的胳膊,夏油杰看着他用相当粗犷的手法哄小熊猫入睡,吓得它惊恐又无助地抱住自己的尾巴。

    “你看,星星睡着了。”五条悟把“哄睡”的小动物往前一送。

    “……硝子知道你把她的动物带出来么。”夏油杰捏捏鼻根,接过缩成一团的毛绒绒,弯腰放在椅面上。

    “我会把它送回去的。”五条悟满不在乎地回答,伸腿带上窗,扭头紧紧盯着挚友的双目,“现在,带我去卧室。”

    眼下这个时间点叫计程车不太现实,况且咒高一直有为编外术师保留休息住所的传统,于是七海没有拒绝伊地知的好意,随便挑了个房间。

    之前也有过几次在咒高暂时落脚的经历,七海知道,除了几个有人长住的,其他房间的布置都大同小异。他没有开灯,关门后开始解外套的纽扣,屋里有股淡淡的陈旧的味道,好在没有异味。

    七海其实不太介意住的地方条件如何,摸黑找到衣钩挂好外套,身心俱疲的男人和衣躺下。

    因出汗而黏腻的后颈沾到枕头,像铁须臾沉入水底。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昏沉的意识籍此构建梦境。

    他站在一条小巷前,狭窄的入口漆黑一片。汗水缓慢浸湿衬衣,吸热的黑色校服紧贴后背,热得人透不过气。

    湿滑的手心几乎握不住装有咒具的提包带子,七海换了一只手,迈进小巷。灼人心肺的燥热消失,舒适的清凉将身体完全包围,他轻轻地呼吸,毫无声息地穿行在黑暗中。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这条巷子通往何处,似乎有很重要的东西被头脑遗忘,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或许在小巷的尽头,他能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