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悸動:艾蒂絲胸口的短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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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悸動:艾蒂絲胸口的短刃
我呆望著上面的「荷」通訊一欄而感到驚奇。 手機裡聯絡人資料僅有兩筆:最愛的芯與荷。 我太大驚小怪,應該只是個碰巧的同名暱稱罷了;然而他的通訊軟體內如智利的阿塔卡瑪沙漠般荒涼,除了「最愛的芯」,沒有其他訊息。 「老師,妳在做什麼?」 「你知道嗎?人生有時候就像是搭摩天輪,一旦坐了上去,就必須配合步調,直到轉完一圈為止。誰教你不小心搭上了亘荷式喜劇的車廂。我也來張自拍照。」 我一時興起,拿起他的手機,調整角度後,我在臉頰旁比出「手指愛心」的手勢。下一瞬間,我伸出左手將他一把拽進懷裡,迅速按下手機拍照快門。 「老師…妳…」他的雙頰微微泛紅。 「太有趣了,其實我在幫你的戀情打下更穩固的磐石,可是在那之前或許會有一些震盪。」我把手機還給他後補充:「把剛才你拍的照片傳給我,通訊軟體內已經有我的帳號了。」 他睜大雙眼後說:「這樣好嗎?」 「這樣我就可以監督你,千萬不要再蹺課,需要給你特別的Morning Call嗎?」我眨了一下左眼,用右手做出打電話的手勢。 他取回手機之後忽然重心不穩,好像無法承受這份從天而降的大禮,整個人差點癱軟在地。 「怎麼啦?拿到老師的帳號和自拍照太過開心了嗎?」 他的表情有些怪異扭曲,倏然鬆開了握緊手機的右手,那支僅有芯與荷聯絡資料的手機掉落在地,他努力伸出右手想重新拾起卻無能為力。 我捕捉到他眼神流露出的惶恐與不甘,好似即將墜塔之前的艾蒂絲。 我急忙上前攙扶查看:「同學,你還好嗎?」 當我想要扶起他時,他迅速撿起手機後挺直身軀大喊:「嚇妳的!」轉瞬之間,他掛上如春陽般爽朗的笑顏。 我用力拍了他的肩膀:「喂,以後別再這樣嚇老師,會讓人心臟病發。我得趕快去沖熱水澡,罰你等一下說個笑話給我聽。」 他勉強點點頭後,繼續幫我整理藏書上架。 「老師,這個東西…」 我已經半個人踏入浴室卻聽到尷尬困窘的聲音,我從浴室探出頭來一看究竟。 「這個真的要放在這裡嘛?是不是比較方便使用?」他的神色變得有點難為情卻又明顯在努力憋笑。 糟了!我竟然忘了把保險套拿回房間。 上週五男友下班後直奔這裡,不顧我正在整理書籍和寫論文,極力挑逗誘發我的欲望,情不自禁下,我們在客廳內發生關係,隨手把剩下的套子放在書架的第二層─徐林克(B. Schlink)所寫的”Der Vorleser”(我願為妳朗讀)之前。 此時我簡直無地自容,好像聽到剩下的保險套對我發出張狂笑聲。我不發一語,趕緊衝過去掐死剩下的保險套。 「年輕真好啊。」他打從心底露出我不想形容的笑臉。「老師在那個時候會朗讀些什麼呢?普希金或聶魯達的情詩嗎?」 霎時,我忘卻自己的老師身分,站在浴室門口朝他做了吐舌的俏皮表情。扳回一城的他笑得更大聲了,不甚悅耳的笑聲穿透浴室木門,褪下衣物的我卻忍不住跟著笑了出來。 『我願為妳朗讀餘生所有的愛,即使我已忘了自己是誰…』 在蓮蓬頭灑出的熱水下,我想起大學初戀男友為我朗誦的甜蜜誓言,那時他正溫柔地幫我刷背與按摩。 浴室門外似乎有動靜,我把水量轉小後聆聽外頭的聲響─砰砰砰!我的內心也發出一陣陣不該出現的聲音。 聽起來像是刀子和砧板的碰撞聲音。難道他在做菜?真是個表裡不一的傢伙,完全看不出來他會下廚做菜。昨天傍晚確實買了些蔬果放在冰箱裡,準備週末時當做烹飪練習的「犧牲品」。 我抹去浴室鏡子上的白霧,彷彿在鏡中見到「小亘荷」與「小小亘荷」的倒影,無憂無慮的她們對我笑得無比燦爛,喚醒了記憶長河中曾經有過的漣漪。 「說不定真正表裡不一的人是我?」 我的心情頓時放鬆不少,乾脆好好地洗個熱水澡,和那傢伙吃完中飯後,再來構思專欄文章。 浴室外傳來門鈴聲響,外送餐點已經送到,我也差不多該出去了,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菜餚?他真的會做菜嗎?如果真是如此,石允芯還真是幸福。冷漠傢伙其實細心體貼又健談,慢慢挖掘覆蓋表面的永凍土,終會見到他真實的一面,接收到他所傳出的一絲溫暖。 我盤起了髮梢有些許濕潤的頭髮,穿好衣服踏出浴室後不禁發出疑惑聲。 「人呢?」 外送餐點已放妥在小餐桌上,餐點旁出現額外的「禮物」。 好香啊,兩股不同的氣味跑入我的鼻息之中。我走近一瞧,桌上留有一張字跡工整的字條: 『老師, 洋蔥湯請先趁熱喝,薑茶請倒入保溫瓶之中慢慢喝。 千萬不能感冒,否則我就是罪魁禍首。 我打工的時間快到了,所以先行離開,感謝招待。 廚房的三把刀我先用了,至於褚威格手中的那一把究竟該怎麼使用? 或者可能根本不是利刃?希望改天能再聽老師的說明。』 「真是個傻小子,沒吃飯要怎麼打工?」我沒好氣地對字條發出責罵聲。 我舀了一小碗洋蔥湯,輕吹之後緩緩喝下,溫暖不刺激的感覺流遍全身每個細胞。 「味道不錯,早知道就讓他準備所有餐點,我只要負責享用就好了。」忝不知恥的我很快把整碗湯給喝完。 心滿意足之際,發現書櫃旁音響的電源已被打開,而且似乎輸入了一首歌曲正蓄勢待發。我好奇按下播放鍵,輕快悅耳的旋律縈繞著整間屋子。 這是一首由許多女孩合唱的輕快日文歌曲,從唱腔及synth-pop的基本編曲構成方式,可推測是某個偶像團體所演唱。歌曲中段加入了Ska、funk(放克)風格的旋律作為副歌,非常適合搭配Swing式的「查爾斯頓舞步」,歌詞則是不斷重複Do Re Mi Do Re Mi So La…… 欺負我聽不懂日文呀,雖然唱功不佳,歌曲還蠻好聽的,有一種甜甜戀愛清新感。只是為什麼沒有”Fa”?沒想到那傢伙居然會聽偶像歌曲,他隱藏的面向也未免太多了。 我在充滿Do Re Mi歌詞的愉悅旋律中,躺臥在舒適沙發上。打開手機後,發現他已經把方才的照片傳給我,我忍不住回傳簡訊: 『以後請先吃飽再上工,好嗎? 謝謝你的美味湯品和薑茶,非常好喝,我應該不會感冒了。 那首歌曲的曲名是什麼?我想知道它的意思。』 沒想到一分鐘之後,他就立刻回覆簡訊: 『不告訴妳! 也許等到艾蒂絲胸口的利刃被拔出時,妳就會明白。』 「這傢伙還是那個死樣子,而且比我更像老師,下一堂課乾脆讓你來上好啦。」我同時納悶他是否已讀過《焦灼之心》? 耳畔不斷響著Do Re Mi Do Re Mi So La的旋律,心情不自覺也跟著好了起來。 已自盡身亡的艾蒂絲幽魂,從書架中的《焦灼之心》內無聲飄出,羨慕地看著露出微笑的鄭亘荷─實際上她已在期待一週後的課程與即將收到的作業。 無法行走的艾蒂絲聽著愉悅曲風的歌曲而落淚,她很想和心愛的霍夫米勒少尉一起跳舞,然而褚威格的那把利刃卡在她的胸口。 她心想:也許鄭亘荷或石允芯即將拔出這把詛咒之刃,接著狠狠插在雨男的身上,一刀又一刀,看著美麗的鮮血從胸口濺出,刀鋒上染著極為淒美的豔紅。 「糟糕,忘記把外套還給他了。」我摸著沙發上的外套而嘟嚷。 黑色外套上有自己的體香和雜原本的陽光氣味,讓我想起在車內的每一幕景象。「聯覺作用」的另一層心理學涵義便在於氣味、聲音、顏色會形塑出記憶中的具體形象,勾勒出一種時空回溯的真實感。 「那時候他說荷花需要水,不過你的水也未免太多了,湯泳淼同學。」名字很難念,而且足足有六個水,簡直是地球五大洋加上月球上的寧靜海。 我從沙發起身後重新播放那首”沒有Fa的Do Re Mi”,跟著女孩們一起哼唱歌曲開端的Do Re Mi洗腦歌詞。 外套口袋裡頭好像有東西? 我伸手從他的黑色外套左口袋取出一個被揉爛的紙團。他忘記在放入洗衣機前把紙條拿出來,所以才會變成這副模樣。 我張大雙眼,想辦法看清紙條上的印刷文字,在命運之神協助下,我發現這是一張大型醫院的看診收據,詳細內容已不得而知,最令我在意的重點是:看診日期是七天前,就是缺課的早上。如果以此推算,前面三週他並非有意缺席課程,而是必須去醫院就診,且無法隨意更改時間。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假如無法前來上課,大可向我報備或請假,為什麼他不願意這麼做? 我想在今天晚上就弄清楚狀況,然而今晚必須和男友與爸爸一同出席一個重要餐會。 「小亘荷已經不需要零用錢了,可以給我一個自由的夜晚嗎?」我好想傳出這樣的訊息給父親。 我嘆出一口氣,看著湯泳淼同學傳給我的照片,回想剛才拍照時彼此的心情,感到說不出的矛盾與複雜情緒湧上心頭。 「下週他會繳出什麼樣的作業呢?」 洋蔥湯的暖流使我在微笑中不知不覺進入了淺眠。 外頭忽然再次下起大雨,雨勢敲打著窗戶和Do Re Mi歌曲旋律相互唱和。許久之後,亘荷才明白”沒有Fa的Do Re Mi”,並非如同乍聽之下充滿歡欣甜美,而是一種永遠的缺憾,好比波特萊爾的詩句必須用更深一層的方法去詮釋。發現真相之後,便感到一股巴黎式的陰鬱,藏在浮華之下的是無法見光的悲戚。 艾蒂絲幽魂飄盪在進入夢鄉的亘荷面前,以富有經驗的口吻說:「妳會用這把刀嗎?以前錯失過一次機會,現在一定很想試試看利刃刺入對方心臟的感覺吧?」艾蒂絲握住自己胸口利刃的刀柄。「千萬不要猶豫,一下子就用力刺進去,猶豫不決的話,對方反而會更加痛苦。」 艾蒂絲發出亘荷無法聽見的笑聲,消失在”沒有Fa的Do Re Mi”的旋律之中。 窗外的大雨不停下著,進入夢鄉的亘荷充耳未聞。 在夢境之中,亘荷見到了一位小男孩在一大片草原上打滾,接著憑空變出了一朵清新荷花,獻給一位身穿水藍色洋裝的可愛女孩,兩人無憂無慮,一同漫步在花海之中,消失在遠方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