萁芯可居（11）：生死看淡，不服就幹

    那夜過後，雨神好像貪汙交保後畏罪潛逃，北部地區整整兩周沒下一滴水。悶熱天氣令人產生置身阿塔卡瑪沙漠般的錯覺，那座杳無人跡的沙漠，曾經多達四百年沒有下雨。

    時間過得飛快，最近大家難得工作非常忙碌，完全不像平日吃飽發呆的Blue   Curve辦公室日常。副理阿萁被「兩兆元私募基金案」搞得焦頭爛額，無法晨間勃起。案子的金額龐大，不免引起他人覬覦。被有心人利用媒體揭露重要資訊，更讓阿萁與韓總心煩意亂。

    章巧芯急得像陰道裡的精蟲，熱鍋上的死螞蟻，卻也只能乾瞪眼，根本無法幫上忙，這段期間幾乎沒有和副理交流，雖然會收到關懷簡訊，卻無法填補體內像黑洞般的無盡空虛。

    獲得意外之財的巧芯本想去買個貨真價實名牌包，可是專櫃上的精品價格飆升比房價還誇張，讓她打消了念頭。說不定副理會在她11月18日生日那天，親手奉上包包做為生日禮物，目前還是用仿冒A貨就可以打發了。

    三個多月過後，事實證明都是她的海市蜃樓幻想，就像必須繳納房貸一樣現實。

    章巧芯對獲得這筆意外之財的原因不予過問，她明白「知道越多，死的越快」，好比最高機密等級的「尹清楓命案」，每個高官都說動搖國本也要查個水落石出，可是永遠沒有動靜，大家沆瀣一氣，知道本案的確是會動搖國本。

    「嗨，抱歉，我來晚了。」

    月津姍姍來遲，親切地朝巧芯打招呼。那天之後，兩人的私誼迅速發展，可見金錢的力量超乎想像。為了報答劉月津讓本次工作順利達標，極度吝嗇的章巧芯在周末特地請吃廉價下午茶。

    「巧芯姊，我也來囉！」

    沒想到眼中釘、rou中刺的婊子瀞隨後而至，讓巧芯非常不悅。

    「我在路上碰到瀞瀞，於是就約她一起過來了。」劉月津開心地解釋道。

    「瀞瀞周末不用和男友約會嗎？」假掰的巧芯藉此探查死騷貨到底有無男人？

    「我今天打算去買雙新鞋子，喜歡好久了，所以一個人過來這附近。」

    不愧是矯情賤人，四兩撥千金的回答方式讓章巧芯更加不爽。

    如果妳在法庭敢這樣回覆法官或對造詰問試試看！

    挑鞋時一個人，付帳時，旁邊大概會出現一位提款機吧？

    「巧芯姊，今天我請客，感謝兩位美麗姊姊對我的照顧。」

    「真不好意思，本來是我做東的。」

    早知道應該挑選昂貴的網美打卡餐廳，順便拍幾張美照，修圖後上傳社群網站。

    事後諸葛的章巧芯對自己的選擇懊悔不已，可惜無法重來，就像投完票後的失望，只能靠高難度的罷免來彌補。

    隔壁桌的學生情侶不顧旁人眼光，大方上演親暱餵食秀。

    性致勃勃的男生甚至用手指擦掉女孩櫻唇上的鮮奶油，再放入自己口中，展露出心滿意足的噁爛神情。

    羨煞鴛鴦比翼飛，

    獨留孤影對斜暉。

    滿是嫉妒的章巧芯翻出久違白眼，發出嘖嘖聲響，依舊無法阻止眼前的天雷地火，恐怕只有《靡靡八部曲》能鎮住男方的低級性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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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位美女的餐點紛紛送上桌，章巧芯略過早餐，想一次「吃夠本」，於是開始狼吞虎嚥，完全不顧本來就欠缺的淑女形象。

    「巧芯姊，吃慢一點，妳的這裡…」瀞瀞可愛地指著自己嘴角上方。

    吃芝麻哪有不掉燒餅，巧芯抹去了嘴角上奶油後說：「瀞瀞，妳這麼年輕有為，怎麼會選擇跳槽來我們公司？」

    劉月津忍不住乾咳一聲，但是巧芯只會耍小聰明，大多數的時候，就像個魯莽投手，只會拼命投「直球對決」，瞻前不顧後的方式常令人捏好幾把冷汗。

    「因為錢多事少離家近。」

    沒想到這賤人真敢講，一下就說出真心話。

    巧芯故作端莊，喝下偷摻了塑化劑的伯爵奶茶。

    瀞瀞淘氣地笑說：「現在這一行很難賺，街上到處都是律師，有無專業能力更難判定，因此起初必須透過不斷跳槽才有辦法加薪，同時也可以累積必要資歷。Blue   Curve集團很有名，坦白說，也會遇上許多奇怪或不太合理的事件，正好可以訓練自己的做事與判斷能力，不過我好像變成誤入叢林的小白兔？」

    她將雙手擺放在頭，做出嬌俏可愛兔子模樣，引來餐廳內許多男生的注目。

    死婊子的天性就是yin蕩，連在這種狀況下都可以想辦法吸引目光；訐譙歸訐譙，章巧芯默默記下這種「婊子密技」，期待不久後就可以派上用場。

    「巧芯姊和月津呢？妳們有什麼夢想？」

    章巧芯與劉月津面面相覷，面對突如其來的特殊問題，有如電車性騷擾，讓巧芯又開心又害怕。

    日本之前有大型企業針對小學生到高中生做出調查，詢問「將來妳/你想成為什麼？」

    部分小學女生第一志願是甜點師與漫畫家，接下來的男女生的答案令人不敢置信，幾乎有志一同回答想成為「上班族」，少部分男生想當足球選手，女孩則是職業偶像，然而「普通上班族」居然是第一志願的答案，其次是公務員。

    現在青少年提早認知現實，放棄作夢的權利，實在令人喟嘆不已。

    曾留學日本的劉月津喝下Virgin   Mojito後補充這段軼聞，令巧芯大感訝異，原來現在的小朋友比大人更貼近所謂的現實。

    月津笑瞇瞇答說：「對於肯懷抱夢想的人，應該是值得尊敬的。我的夢想就是做一個完整的人。心理學家榮格說，與其做好人，我寧可做一個完整的人。」

    假如聽在國良經理耳中，絕對萬分刺耳，未免也太完整了，一下子就撈走三百萬。

    「榮恩？《哈利波特》裡的那個榮恩啥時變的如此有學問？」

    章巧芯偷瞄身穿低胸印花洋裝的月津，光是這條深溝就已完整如斯，進門到現在，不知已引起多少次偷窺？

    月津聰明又性感，已經夠完整，只差男人的雞雞，如果自己擁有足夠權力，那些臭rou不要也罷─可是性慾依然要獲得充分滿足，沒有性，人類一天也活不下去。巧芯記得人本主義學者佛洛姆好像說過這樣的話。

    「是哲學家兼心理學家卡爾．榮格，不愧是博學的月津，這個答案好特別。」諂媚的瀞瀞輕輕鼓掌，又是引起側目的一招。

    「其實是從一本小說上看到的，我沒那麼厲害可以讀懂榮格的著作。」

    「那是什麼書呀？」章巧芯凝神傾聽，連她也好奇不已。

    「書名是《普羅米修斯的眼淚》，又名《親愛的請殺了我》。」

    巧芯吃了一根薯條後說：「那不是很難看的異形電影嗎？」

    「是一本很有趣又發人省思的低級小說，有空的話，可以上ＰＯＰＯ閱覽。」

    瀞瀞點頭後追問：「主角巧芯姊的願望呢？」

    她愣了一下，不敢說出一度想成為霍格華茲裡的史萊哲林學院導師，利用神奇黑魔法撈盡天下錢財與美男子，夜夜笙歌，上課再交給哈利波特代打即可。

    遲疑半晌，巧芯降低聲調，說出本日最中肯答案：「我想成為擁有美好性生活的九頭身美女貴婦。」

    月津與瀞瀞紛紛鼓掌叫好，有一天，這個願望一定會實現。

    吃完廉價下午茶後，瀞瀞先行離去買鞋，月津表示想去附近一家即將倒閉的大型書店逛逛，畢竟實體書店越來越少，就像好男人一樣稀奇。巧芯對書本完全沒興趣，和大家道別後，再次踏上屬於自己的寂寞旅程。

    除了回奶奶家之外，章巧芯本日打算去報名「皮拉提斯性愛課程」，讓身心都變得更健康，也可鍛鍊自己的拿手技能，算是一種特別的「在職進修」。

    完成報名手續後，她想去買個奶奶喜歡吃的乳酪蛋糕，作為今天晚上的飯後點心。行至中途，她見到一位神似瀞瀞的清秀女子，穿梭在三四位型男間談笑風生，不時蹙眉又忽然頻展笑顏，聲音甜美，幻想中的叫床聲浪絕對更加動聽，身邊男子們笑得開懷不已，從眼神中，早已不約而同露出蓄勢待發的情慾。

    白眼巧芯冷笑一聲，心想：這不就是死破媌瀞瀞的翻版嗎？賤婊子的最大特色就是在任何情況下，都能表現得像純潔天使。率真單純的自己，絕對無法做到。

    她轉進鬧區巷弄裡，悠閒地漫步，看著牆上的許多怪奇塗鴉，回想起大學時期的歲月，物質生活雖然辛苦，卻反而比較充實且自由，或許月津說得對，做一個完整的人更重要。在不知不覺中，章巧芯的某部分被無情地刨掉了，闕漏的部分，只好勉強用金錢與性愛來拼湊。

    『愛情太短，遺忘太長。』

    一則塗鴉特別吸引了她的目光。

    這是哪個智障妹仔寫的？

    勃起太短，包皮太長，這才是真正的問題吧？

    章巧芯在知名詩人聶魯達的腦殘詩句下，憶起了阿萁的暴力式性愛與棒棒。她不甘成為婊子瀞的替身幻象，於是有必要再做確認。

    她從包包內拿出黑色馬克筆，在那則塗鴉底下寫上『生死看淡，不服就幹！』還畫上鑽石的符號。

    此時，一陣熟悉的吆喝從背後傳來，竟然是桂珍姊總經理準備走入一家高級髮廊內，一位韓系高帥美髮師恭敬地迎接她的到來，喜孜孜的神情完全無法掩飾。

    桂珍姊還真愛洗頭，乾脆轉行做美容SPA生意，然而從桂珍姊的神情看來，洗頭時的她彷彿獲得了真正的自由及快樂，反而讓巧芯備感失落。

    不，我絕不能認輸，我是天蠍座的章巧芯，人生的「百度」搜尋頁面裡，沒有「失敗認輸」四個字。

    「努力就是一種才能，烏龜努力的話也可以贏過兔子啊！」

    她背對髮廊，朝著那則塗鴉吶喊出野原新之助，也就是《蠟筆小新》的名言，街頭轉角揚起一陣強風，吹散了陰霾，也撫來了新的關卡，等待章巧芯拿出超貸的魄力去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