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烧烤店下午四点开门，吴兰亭三点四十从家里收拾着往外走，关门前叮嘱许凌舟，栀栀放学回来，你们把冰箱的饭热了吃。

    他前几天出门去营业厅办了手机卡，另外淘了部便宜的二手手机，便开始着手找工作了。先是去了附近的人才市场，又在网吧坐了一下午，逛了好些招聘网站。

    走出网吧时天快了黑了，路过吧台他飞快瞥了一眼玻璃上倒映的自己的脸——头发太短，在周围的年轻人里有些惹眼和突兀。

    于是回家的时候，他脑袋上多了一定黑色鸭舌帽。

    那天吴兰亭休息，做好晚饭，正把热气腾腾的菜往桌上端。顶上悬挂的白织灯把不大的房间照得亮堂堂，饭桌前，许栀还是穿着那件宽宽大大的蓝白色校服短袖，手里拿了个橘子慢慢剥着，抬眼看见许凌舟进屋，面无表情地评价道：许凌舟，你带个黑帽子更像罪犯了。

    许凌舟闻言身体僵了一僵。

    吴兰亭伸手把桌上的橘子皮连同许栀手里的橘子一同收走，拿了双筷子塞进她的手里，嘴里说道，吃什么水果，马上吃饭了。

    又偏过头仔仔细细将许凌舟瞅了一遍，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说，好看呢，像大明星，别听栀栀瞎说。

    许栀冷哼了一声，懒得反驳。

    吴兰亭在家的时候，许凌舟和许栀的关系还算缓和，因为总有她从中斡旋。

    吴兰亭上班去了，许栀六点放学，天气暖了之后烧烤店生意也跟着好起来，通常夜里十二点后吴兰亭才会下班。

    许栀放学回到出租屋累得如同行尸走rou一般，书包随便一扔，整个人扑倒在床上，头埋进被子里，没了动静。

    许凌舟高大的身影在那扇糊了纸的窗户前忙活，把冰箱里的小炒rou和胡萝卜丝拿出来，菜里的油已经凝固，他熟练地倒进锅里翻炒，加热过后香气散出来。又埋头择了些青菜叶子洗干净，丢进沸腾的小锅里。

    许栀正是学习压力大的年纪，偏偏还是个不爱吃饭的。营养怎么跟得上，吴兰亭在饮食这块儿尤其上心，反复叮嘱许凌舟在家要好好监督meimei吃饭。

    许凌舟弄得差不多了，盛了米饭，碗边摆好筷子，才叫醒许栀。许栀坐到饭桌上，发丝微卷，神思迷蒙，动作慢吞吞的，所以整个人显得柔和了许多。

    她犹带着疲倦和困意，机械地往自己嘴里缓慢而小口地扒拉着米饭，许凌舟略作停顿，还是抬起胳膊给她夹菜。三个菜轮流夹，rou片、青菜，夹到胡萝卜丝的时候，许栀伸出筷子拦住他的筷子。

    可以了，许栀皱着眉轻轻说。他就收回筷子，低头自己吃饭。

    一直到两人都吃完饭，他收拾完桌子洗了碗，许栀拿出作业在桌上摊开，两人都没有说过话。

    房间里很静，只听得见许栀偶尔翻书的声音，和外面传进来的声响。这里隔音不好，楼道里有人开关门铁门发出的吱呀声、说话声、小孩跑跳的脚步声都听得清楚。

    许凌舟待得有些闷，提了垃圾拎在手里，对许栀说他出门走走。

    许栀低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算算，闻言点点脑袋，没抬眼。她留着齐刘海，眼睛笼在一片黑色的阴影里，人白而瘦，只有脸上算有些rou。

    许凌舟联系了之前的朋友，对方接通电话后语气十分欣喜。

    原来对方大学毕业后回到了本地工作，于是约了附近的公园见面。老友相见自然有许多话说，不知不觉聊到很晚，四下昏暗寂静，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许凌舟看了看时间，吴兰亭快下班了，于是回去的时候顺路去接她。

    吴兰亭从店里出来时手里拎了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三个烤的鸡中翅一个鸡腿，她看见许凌舟，快步走上前，笑眯眯地挽上他的胳膊，说还剩了点鸡rou没卖完，老板就让她们店员们自己烤了。

    又抬头看他，问他晚饭吃了吗。

    他说吃了。

    又问怎么这么晚出来了。

    他说待着无聊，出来见个朋友聊到了现在。

    忙碌的工作结束，吴兰亭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挽着许凌舟边走边笑，慢悠悠地说：“你回来后，栀栀该高兴了，晚上再也不用害怕了。她啥都好，就是胆子特别小，我上班去了，她自己在家，有点风吹草动就警惕得不行，夜里根本不敢自己上厕所。”

    许凌舟嘴角带着笑静静听着，嗯了一声，随即眼神暗了暗，补充道，“栀栀不喜欢我，不一定会高兴。”

    吴兰亭扭头笑瞥了他一眼：“栀栀还不喜欢你，她小时候多招人喜欢，可她就是谁也不爱搭理，成天跟着你屁股后面转，张口闭口就是哥哥，你不记得啦？”

    听吴兰亭一说，他也想起之前的事，又笑起来：“现在不一样了，她都不叫我哥哥了。”

    “有啥不一样。不过是栀栀长大了，变得内敛了，啥事都放在心里。放心吧，妈还不了解她，她讨厌谁都不可能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