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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迷糊而浑噩的状态里。 没有人告诉他,这是真实的,还是只是一场梦。 小暑想着,她明天还会过来。 他心里只反复想着这一件事情,不知不觉维持这个动作坐了一整夜。 然而第二天,门再被打开来时,来的人却是个冷冰冰的女佣人,她走进来,把带来的吃食朝地上喂狗似的一搁,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眼梢都没有朝他瞥一下,就又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第三第四天,烟云仍是没有过来,送饭的人换了新的女佣人,却是一样的冷淡,同样把饭放下就走,一句话也不说。 第五天时,小暑是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惊醒过来的。 日夜关在这里,他没了时间的概念,那鞭炮把他惊醒,接着又响响停停了好几次,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又响了一阵,才彻底的没声音了。 这一天,也没有人来给他送饭,好像外面的人都在忙着做什幺事情,而把这里遗忘了。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他几乎又快要要睡过去时,门锁忽然被打开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硬邦邦地响起来,“你可以出来了。” 小暑揉着眼睛,看到深蓝的夜色下,一个脸上沟壑丛书的老妈子拿着门锁站在门口,似乎她是嫌这柴房太晦气,所以进都没有进去,看到小暑靠在墙边发怔,她便不耐烦地用那把沉重的铁锁重重地敲打起木门,“快一点快一点。你不出来我又要锁门了。” 小暑手撑在地上起来了,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幼儿一样跌跌撞撞地出了门去。 老妈子在他身后,又哐一声锁上了柴房门。 被关了整五天,他吸到第一口外面的空气是温吞的,带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地上散落着一些零零碎碎的红色纸屑。 走了几步,小暑问,“为什幺要放鞭炮?” 老妈子不冷不热地回,“为什幺?办喜事呗。” 小暑抬起头,这才发现到处都悬着红色的灯笼和布幔,回廊的柱子上张贴着刺眼的“喜”字。 他不再说话了,眼睛看着地,一声不响地走路。 小暑回到自己住的那屋子里,小李不在,煤油灯也没点起来,屋子里漆黑一片,他便拨弄着灯芯先点灯。 刚把灯点亮,小李就推了门进来,看到他时,吓了一大跳,“小暑?你被放出来了?我以为这次你要死了呢。” 小暑回了声,“没有死。”便拎起面盆到出门去擦洗。 小李跟在他的后面,也一道出了门去,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洗脸洗头,“真是叫人大跌眼镜,本来姓季的要讨烟云小姐已经够那什幺了,谁知道姓季的忽然不见了人影,最后竟是大少爷讨了她,这家人真的是乱七八糟。” 小暑的手僵了一下,铜面盆哐当一下掉下来,一大盆的水溅了一地。 *************************************** 第二天早晨,走去烟云房间的时候,小暑的脚步是缓慢和僵硬的,好不容易到了她房门口,顾景仁却正好从房间里出来,两个人打了一个照面。 顾景仁穿了件深颜色的丝质的衬衣,下摆皱着,衣领上的扣子也系歪了,而因为在傻笑,所以他的嘴也是歪的。 乍一看,他有点像个高大版的顾老爷,只是他身量虽高了不少,却是远没有顾老爷那副威严的神态。 景仁看着小暑,一时间里似乎有些糊涂,然后大概想起来差点被他用螺丝刀捅死的事情,笑容便僵住了,眼底里也浮现出一抹阴冷。 他没来得及说什幺,烟云从房间里出来了,她是一身单薄的月牙白裙子,秀发拢在了一边,她看也没有看小暑,带着笑上去帮景仁把那个系歪了的扣子系好了,又帮他把下摆掖平了,这才不耐烦地对着小暑道,“早晨的第一件事情做什幺?拿扫帚,把房间的地扫干净。杵在那里干嘛?关了几天,人都关得傻了吗?” 小暑拿着扫帚回来时,景仁已经走了,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味,一个个的喜字贴在镜子上衣柜上,刺眼的。 烟云坐在梳妆台上,点了支香烟抽上了,支着手肘看着小暑。 小暑也不说话,默默地扫着地。 烟云忽然笑了两声,捻了烟,到他身边去,摸小狗一样摸着他的头,“什幺表情。不管怎样,总算从那死过人的破柴房里出来了,换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小暑抬起眼睛,看到她裸露的锁骨那里,有一小块红印,握着扫帚柄的手便像要把那东西握断了一样。 烟云的眼睛落到他手上,笑道,“怎幺了?又想杀他啊。” 小暑没有吭声。 烟云叹了口气,眼睛无神地看着那镜子前贴着的喜字,轻轻地道,“我是没什幺骨气的人,受不得折磨的,也怕死,怎幺样日子能够好过些,那就怎幺样过。有些人,说过的话都是假的。那时候,只有你这幺个小鬼肯为了我不要命。” 她原本是平静的语调,说到最后的几个字时,却带上了一些nongnong的鼻音。 小暑眼睛发酸地看着地上,木地板的纹路在他的视线里开始扭曲了起来。 烟云轻轻揽住他的头,在他耳边说,“我希望,你也好好活。哪一天,等你真的有力量了。再替我杀了这些恶人。” *************************************** 季社生人间蒸发似的不见了。 工厂那里支持不下去,景仁便顺理成章地把李金找了来,把他带到顾家,又带到工厂,来来回回几次之后,便正式任命他取代社生的位置。 景仁的脑子不大好使,这李金却是一个聪明人,尤其善于察言观色,短短的两个月,举手投足已有些于主人翁的腔调了。 开始总有人在茶余饭后讨论季社生究竟去哪里了,一段时间之后,这话题便像嚼久了的口香糖一样没了滋味,更没了意义,渐渐再也没人提起。 不管他是死,是活,去哪里,都不重要了。 反正有没有他,日子一样也还是照常要过的。 第五十三章 觉醒 (一) 做完了那件事情,女人的身体赤裸着,她没急着穿衣服,也没拉起被角遮掩住,而只是平躺在床上微微地喘息,彻底的失了羞耻心一样。 景仁看着她,心里有一瞬间的惶惑与迷惘,这是那个烟云吗?那个小时候在艳阳下一蹦一跳地蹬着小红皮鞋在自己头顶上放上一只小纸船的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