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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叱咤风云的宁王夫妇,竟落了个连床也下不了的狼狈境地。 “你别动,”江凭阑伸手在虚空一按,止住他的动作,“还是我来吧。”她一步一挪,好不容易折腾到皇甫弋南床边,一坐下去却感觉屁股都要疼裂了,“屁股上没伤啊,怎么这么疼,皇甫弋南,你摔我了吗?” 他笑笑,知道她大难不死劫后余生心里高兴却不愿明说,怕显得太矫情,只好开开玩笑让他一起乐乐。他伸出一只手,将她轻轻往怀里拉了拉,“看你一连睡了一日两夜,摔不醒你。” 她第一次如此顺从,没有阻止这些亲昵的动作,耳廓恰好抵在皇甫弋南的心口,听着那一声声恢复了人气的心跳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这一次劫难不同于上回在山神庙,彼时皇甫弋南尚有下属在侧,她又总觉得这个人很厉害,不会那么轻易死,所以慌乱归慌乱,心底却有一种莫名的笃定。而这一回,她与他一同被逼向绝路,当真是九死一生,如今再回想起当日种种,只要错了毫厘,他们二人都不可能活着坐在这里。 她在他怀里悠悠舒出一口气,“都说死生之外无大事,我看也是。”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拥着她的那只手轻轻蹭过她的后背,又蹭向她的肩膀,再蹭向她的手臂,指下凹凸,一处一处都是被棉纱包扎过的痕迹,他手势轻柔却绝无旖旎,像是想要用这种方法将她为他受的苦楚都熨帖抹平。 最擅长煞风景的人难得配合,什么也没说。他的手心还是凉的,尽管性命暂且无忧,她却也知道,他的身子又回到了大半年前,动辄便要咳嗽,永远是苍白虚弱的样子,好像轻轻捶他一拳都能让他缓不过来。 四下久久静默,久到江凭阑险些要在皇甫弋南的怀里睡着,他才忽然开口叫她,“凭阑。” “嗯?”她揉揉眼皮子,有些奇怪自己怎么刚睡了那么久又困了。 “从来没有过。” 她一愣,不大明白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是在说什么,只听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从来没有一个人,根本不必要,却心甘情愿为我做到如此。” 她默了默,似乎听出他话里淡淡寂寥。这世上肯为了他做到这一步的或许很多,就像他那些因为他一句话就慷慨赴死的下属,可是尽管他们毫无怨言,却始终不是与他平起平坐的身份,他们之间隔着巍巍金令,隔着主与仆的鸿沟。说到底,他没有过能够与他患难与共,甚至为了他不惜拼命的朋友。 这种寂寥,她又何尝不懂。他们都是行走在黑夜里的孤旅人,习惯了形单影只也习惯了艰辛苦楚,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期许光亮,不期许有人与他们并肩。 “会有的,就像那个差点替你挡了一刀的书呆子。”她突然道,“今天是我和他,明天还会有别人。这个世上总是好人多,那些你真心相待的人,也会以同样的真心回报你。虽然像我这样满手血腥的人不适合说这种看起来天真烂漫的话,可是有时候,我是愿意去相信的。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只要有恨就有爱,或许有人为了恨而活着,但我却不希望他被恨蒙蔽了双眼,以至于再看不见别的。” 皇甫弋南的眸光忽而黯然又忽而亮起,良久后道:“我不管别人如何,这种事在你身上只允许发生这一次。” 她笑起来,“我可没那么傻,前夜热血上头罢了,谁天天为了你拼命啊。” 他知道她向来爱脸皮,喜欢说反话,却也不想戳穿她,默了默忽然问:“凭阑,你相信我吗?” 她有些不明所以,从他怀里爬起来,却见他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那种认真……就好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她在那样的认真里收回了原本欲脱口而出的玩笑话,认真反问他:“信你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 她一愣,似乎仍是没太懂他的意思。 他却也似乎没有想要得到她的答案,自顾自道:“我绝不是你口中所说这世上绝大多数的那种好人,也不可能全心全意去回报所有全心全意对待我的人。所谓‘仁者无敌’,我从来不信,那些成功的仁者不是因为他们仁慈,而是他们得时势眷顾,幸运太过。像我这样的人,做不了仁者,那条路太长了,我连自己是否活着走到那里都不能保证,又如何保证在这过程中不伤害到谁?或者说,在我眼里那不是伤害,而叫利用。该算计时便狠狠算计,该舍弃时便决然舍弃,我是这样的人。就像我对吕仲永,那不是菩萨善心,他是河下知府的嫡子,他对我有价值,所以我才救他。而也许有一天,当他再一次面临困境时,我会选择袖手旁观,甚至推他一把,我不会记得他曾经想要为我挡刀子。” 江凭阑一直默默听着,她的神色很平静,然而蜷起的手指却死死攥着被角,一会攥紧一会又松开,许久后才垂着眼缓缓开口:“我知道,我从来都知道。” “但是,有一个人是不一样的。” 她霍然抬头。 “她也许不会陪我走完那条路,也许会成为我的绊脚石,甚至也许有一天,当他人或者她自己,拿她的性命来威胁我时,我除了投降……别无选择。因为她在这里,”他的食指点在自己的心口,“实在是一个……很要命的位置。” 她睫毛轻轻一颤,看向他的食指。 “所以,在那条路的尽头,一定有她的位子,也只有她的位子,不管她来或不来,那个位子永远都在。” 尝胆卧薪,含垢忍辱,苦心孤诣,霸业皇图,三万里江河血流如注,九千尺悬塔白骨成山,然而他说,在那里,有她的位子。 待他君临天下之时,只要她愿意,她就是他的皇后。 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两人同时撇过头去,听见李乘风在门外焦急道:“主上,金銮殿里传来消息,陛下有旨,命王妃即刻进宫。” 江凭阑看了看皇甫弋南,眼神中略带询问。 他低低咳了几声,“圣旨昨日便来过了,替你挡了。” 他一句“替你挡了”说得轻松,江凭阑却知道这不是结婚喝喜酒,说挡便能挡的。她懵了懵,忽然自觉形象伟岸高大威猛,毕竟整个皇甫大概也就她一个敢因为睡觉不赴旨了吧? “宣我不宣你,怎么个意思?” “我回京的消息还封锁着,整个甫京都道我的仪仗因故延误,要明日才到。这时候宣你进宫,无非是在处理些麻烦,我已将事情交代给乘风,你在去的路上将那些奏折密报都看一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他。” 她点点头,刚要起身又坐了回去,“你什么时候醒的,哪来的时间安排这些?” 他笑了笑,“吕仲永将我一路背回京城,半途里遇上了乘风和被救回来的你,那之后不久我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