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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山 要想说服得了狂药出山自然不是容易的事,倘使是三年前的江凭阑也绝不可能作出这样的抉择。她是从小就失去自由的人,因而更比常人明白自由的可贵。狂药宁愿做一个死人也想要的东西,她无法不成全他。 可如今她没有办法了,她也是人,她也有私心。没有人比狂药更适合那个地方了。 柳瓷闻言瞠目道:“狂药前辈不过江湖人士,何以做得了行兵打仗之事?” 江凭阑闭上眼平复了一会,没答她的话,也不知朝着那个方向,忽然淡淡道:“前辈,既然都听见了,就下来吧。” 她话音刚落,殿门前立即倒悬下来一个人,朗声笑道:“丫头,你们大乾打仗倒是厉害,这待客之道却着实不如何!你这横梁也太硌人,直睡得我腰板疼!” 江凭阑闻言给柳瓷使了个疑问的眼色,柳瓷见状立即答:“昨夜你醉得不省人事,是主子抱你下来的。主子替前辈安排了住处,可他非要睡在横梁上,说那里舒爽……” 她笑笑,看向倒挂金钩翻身而下,一面往里走一面提起酒壶仰头倒的人,“前辈,看来可不是我们大乾招待不周。” 狂药也不在意被戳穿,耸了耸肩将酒壶丢过来,“酒没了!” 江凭阑示意侍从去换酒,一面道:“西厥高原上盛产一种黄金酒,色如琥珀,回味无穷,前辈不想去尝尝?” “不想!”他挥挥手打发。 “那清香醇厚,绵甜爽净,以圣泉之水酿造而成的青稞酒,您也不感兴趣?” 狂药大喇喇找了把圈椅坐了,闻言滞了滞,再度挥手道:“不感兴趣!” 江凭阑沉吟一会,吩咐柳瓷将包括她自己的所有人手撤出了凭栏居,才缓缓道:“不是我说,前辈,这中原的酒想来您也喝得腻歪了,走一趟西厥,喝不完的佳酿,享不尽的金银,无聊了还能杀杀人放放火,更要紧的是,顺带也可替您家两个孩子来我大乾当卧底,这买卖,您不稀罕,我都有些心动了。” “你这丫头……!”狂药被说得一噎,没继续往下讲。 “哦,还不止这些。”她淡淡笑了笑,“二十年前,喻将军为国戍守边关,抗击厥人,却于一场伏击战中不幸落败,以至功勋覆没,甚至被有心人设计陷害,以通敌叛国之莫须有的罪名遭受责难,最终致使喻家满门男丁几乎被血洗了干净。而那个所谓的有心人,正是忌惮喻家太过,几疑成疯,意图斩草除根的神武帝。” “在那场肮脏的伏击战里,喻将军罹难,可随兄出征的您却侥幸活了下来。您在高原的风霜里辗转奔逃数月,本欲回京复命,只是半道里听闻了喻家变故,便转而一走了之,隐姓埋名至今。要说您此举是否对得起喻家满门数百冤魂性命,亦或者刀尖舔血十余年,一心意图平反冤案的您的外甥与侄子,我不晓得,也没资格晓得。可我能确信的是,除却与您师出同门却最终反目成仇的神武帝,西厥一样是您的敌人。当年亲手砍下您兄长头颅的人,就是如今的顺王,乌舍纳。” 狂药闻言默了良久,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声,“丫头,我都成了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又是戴罪之身,能当如何?那些旧事,交由喻家后辈cao心便够了。” “是吗?”她一挑眉,不置可否,一面拆了一封火漆封印尚在的密报,“既然说到您家的后辈,不如顺带瞧瞧甫京今早刚新鲜出炉的新闻。”她瞥一眼密报,通篇只花了两眼,随即递给狂药,“两则消息。第一,神武帝确立徐皇后嫡长子,皇十六子皇甫晔为太子,册封典礼就在今日。第二,昨夜,皇六子皇甫赫行刺准太子不得,人赃俱获,当场被看押入天牢,眼下正待审讯。” 狂药摇了摇头也不知在作何感慨,半晌道:“真是好手笔。” 江凭阑心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事,一面道:“是了,这一年来,您那好外甥假意与徐皇后合作,暗助年幼的皇甫晔上位,又将皇甫赫一步步拖下水整垮……的确堪称神来之笔。”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笑问,“只是您可晓得,接下来还有什么?” 狂药没说话,江凭阑等了一会,负手走开几步,“接下来,皇四子皇甫叔禾将为对付势头渐盛的皇甫弋南,重燃与跌落谷底的皇甫赫合作的念头。六皇妃姜柔荑将假意相助皇甫赫,实则却替皇甫弋南暗中盯梢,甚至作梗。皇十一子皇甫逸与喻衍将作出与皇甫弋南针锋相对,全力辅佐皇甫晔的架势给朝臣们与老皇帝看。而皇甫弋南,只等收网。” 她笑了笑,“待到皇甫逸与包括喻衍在内的太子一系全然取得老皇帝的信任,皇甫叔禾与皇甫赫彻底玩火自焚,这江山自然就在他手中了。” 狂药点点头装傻,“这不是好事吗?” 江凭阑回身一笑,“对您而言,对皇甫弋南与喻衍而言,的确是好事,可这么好的事,我江凭阑既然晓得了,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吗?”她说罢手一扬,一幅长六尺,宽三尺的舆图“哗啦啦”洋洒开来,铺陈在了桌案上,“这一幅山河舆图,想必前辈便是闭着眼也能描摹得一分不差吧?” 她稍稍倾身,一手撑住案几,一手扬起,纤长白皙的食指牢牢点住了一处关隘,“西厥将乱,我有一百种法子令祸水东引,前辈比我更懂得这个关隘的要紧,倘使我大乾不惜自损,大开国门,皇甫一样讨不着好。您说,到时,出关迎敌的人将会是谁?我想,除了您的侄儿喻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她再一扬手,这回指在了甫京的位置,“皇甫赫如今身败名裂,已然被逼至绝路,又有皇甫叔禾在旁撺掇相助,来日必要有背水一战。我相信皇甫弋南将有万全准备,可倘使到时西有厥人入侵,南有大乾干涉他皇甫内政,他还能防得滴水不漏吗?” 狂药眯着眼看了她许久,紧蹙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来,到得最后朗声一笑,“丫头,你这套先礼后兵的招数都是从哪儿学来的?”他若非也曾金戈铁马征战杀伐,还真要被这副胆气与架势镇住了。 江凭阑收回手势,牢牢盯住了对面人的眼,似笑非笑道:“前辈,大乾皇宫困不住您,我亦困不住您,您若执意不愿答应,今日根本不必现身,甚至不必赴这三年之约。倘使那样,即便我有三寸不烂之舌又如何?您本就是冲着答应我来的,不过想看看我预备拿什么来说服您罢了,又何必再与我整这些虚的?” “好,好!”他大笑起来,“说吧,丫头,希望我做什么?” “我想送给西厥老王一场持久的内耗战,希望您出面替我稳住形势。” “需要多久?” “两年。”她伸出两根手指。 “八百壶美酒。”狂药亦跟着伸出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