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高辣小说 - 珍馐记在线阅读 -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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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卷】(共二十章)

    ☆、第一章、初醒

    李秀禾於混沌之中感到一片冰冷,迷迷茫茫睁开眼,入目所见竟是红床纱帐、富贵气派,挣扎着起身发现喉咙火辣辣的发不出声音,木着冰冷的手想要借床柱爬起来,不料手一滑,碰倒了沈淀着药渣的大白磁碗,响声惊醒了外间的人,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之後便是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红袄、梳着双髻的十五六岁姑娘一脸急色地进了里屋,见李秀禾身着单衣半倚在床沿,眼圈一红:“夫人,您可算醒了。”

    李秀禾一怔,哑着嗓音问道:“你叫我什麽?”

    “夫人,别吓唬奴婢……”小姑娘脸上的焦急不似作假,“可是发热烧坏了脑子?我去找大夫来。”

    李秀禾拼了力气拉住她,有气无力道:“这会儿到哪儿找大夫?你先去倒碗水给我,我嗓子疼。”

    “哎!”小姑娘连忙应着,一会儿端着碗热茶过来,喂李秀禾喝了下去。

    稍稍有点力气了,李秀禾终於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这里是哪儿?你是谁?我又是谁?”自看清屋内的摆设,小姑娘的打扮以及自己的穿着和镜子中明显不属於自己的明媚的脸,李秀禾便感事情不妙,莫不是撞邪了?

    “夫人,您这是怎麽了?”小姑娘先是一愣,接着快要哭出来般道,“您不认识奴婢了?”

    “我且问你,现今可是咸丰元年?”

    “什麽咸丰元年?我们黎晟国可没出国什麽咸丰皇帝。夫人,您是不是碰着什麽脏东西了?”小姑娘看上去惴惴的,夫人明着和气了许多,却隐约比过去j" />明了,像是换了一个人,若是以前,这会儿恐怕早已吵着要见小侯爷了。

    “黎晟?”李秀禾喃喃自语,“难不成……”

    “难不成什麽?”

    李秀禾咬了咬唇,下定决心般对小姑娘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姑娘一噎,接着略显委屈道:“夫人怎麽能把我忘了呢?我是您的贴身侍女杏儿啊,奴婢打小跟了您,您嫁到侯府,我还是您的陪嫁丫鬟呢!”

    李秀禾转了转脑子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上半夜自己在家里的铺子里赶第二日的包子馅,不知怎麽的,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窒息,接着倒地不起,若是李秀禾学过现代知识,想必会明白厨房里炭烧得太多、屋子不通风,很容易一氧化碳中毒,不过这会儿竟然借尸还魂到别人身体上了,怎麽想都是件惊悚的事,而自己已经不是所谓的侯府夫人这件事是万万不能讲的,打定主意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眼前的丫鬟糊弄过去。定了定神,李秀禾微微叹了口气,像是看破红尘似的了无生气道:“本就是捡回来的一条命,要它作甚,现在看来这侯府竟只有你一人怜我,想必我就是被人嫌弃的,你也不要骗我,实话告诉我到底怎麽回事吧。”

    杏儿疑惑地看着她,不甚确定地问道:“您真什麽都不记得了?”

    “你只告诉我我该不该记得那些过往,若是闹心的,不说也罢!”李秀禾一脸悲戚。

    杏儿看样子信了,哽咽着道:“夫人这是说的什麽话,小侯爷还是念着旧情的,一定会回到夫人身边……”

    断断续续地听着,李秀禾明白自己的宿主是当朝镇远将军的嫡女,名唤唐淑嫣,自小骄横跋扈,长到十六岁偶见侯府小公子郑钰霖,惊为了的,您若是过了不好,可千万别回去闹,他不管的!”

    李秀禾不接她的话,而是问道:“这黎晟王朝民生如何?”

    “……还算可以。”杏儿不知她为何问这个,“十来年一直风调雨顺,也没个大灾大难。”

    李秀禾点了点头,想着这里应该不像自己那个年代渐露覆灭之衰态,放心道:“倒摊上个好时候。”

    杏儿还是一脸担心,打气般道:“夫人,您可别灰心啊,想您当初嫁进侯府,和小侯爷感情甚笃,如今只是些小摩擦,您大度些容容人,小侯爷会回到您身边的。”

    李秀禾似是不屑地笑了笑:“别说以前的唐淑嫣,就是现在的我,也不愿和别人共侍一夫的,他若无情,我断不会再纠缠下去,你甭劝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现在我最想做的是就是把身体养好,然後再打算以後的事。”

    杏儿只当她一时心灰意冷,以後会想明白,便也没逼着她,伺候她睡下,轻手轻脚地回到外间和衣躺下。

    听到细小均匀的呼吸声,李秀禾睁开澄明的眼,想着家中年迈的爷爷和等着娶自己张世英哥哥,不觉泪流满面,如今身处异世,自身难以求全,也只能在心里和他们说对不起了,只望来生有缘能偿还,这麽想着便迷迷糊糊地睡了下去。

    因着过去的习惯,是为了什麽,别人如何看我我不管,我只一句话,只要你们敬我护我,我亦会真诚相待。”

    众家仆本以为唐淑嫣不是个好相与的主,见她如此坦诚,倒没有了之前的芥蒂,做奴才的要的就是主子的善待,照这情形,唐淑嫣绝对不是会虐奴的主,大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均对未来生活有了一丝期待。

    自从知道唐淑嫣有三家铺子之後,李秀禾一直有开一家食馆的想法,将计划和杏儿合计了一下,两人都觉得可行,不过先要在凉县做个小调查,看应该把店开在哪里合适,於是便双双换了男装出府。

    ☆、第三章、初遇

    时值初春,空气中透着股峭寒,行人、做小生意的都还穿着不算薄的棉衣,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倒挺热闹,几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孩围在巷口互相追逐着玩闹,李秀禾恍如回到了过去,感受着热烈而充实的生活气息,这一片真实让李秀禾切实体会到那个平凡清贫的自己确实存在过,即便现在是养尊处优的唐淑嫣。

    两人闲晃般在市集上边走边观察,最热闹、人流量最多的地方便是浣乾街,这里有全县最大的酒楼客栈,住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商人旅客、江湖之士,人口繁杂,是凉县的经济命脉所在。街东头是夜生活最繁荣的花街,白道,“仇师傅从g" />中退出来之後,就回到了凉县,在我们楼里当起了大师傅,做的菜式花样多、味道好,很多是寻常人家见都没见过的,所以来我们醉仙居吃饭的非富即贵,为的就是那份特别。”

    李秀禾淡笑,不为所动地问道:“果真如你所言般好?”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信字,我还能骗您不成?”

    “那好……”李秀禾一合扇子,道,“就把你们楼里最出名的热菜、凉菜、果盘、点心各上八样,再准备两碗清水给我们。”

    店小二笑容一僵:“这麽多,您二位吃的完吗?”

    李秀禾笑得无害:“吃不了兜着走。”

    客人最大,店小二不再说什麽,下去传菜。杏儿倒了杯茶给她,她摇了摇头站起来道:“我不用。”走到窗前往下看,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李秀禾看去,发现斜对面的回春堂围了一群人,由於地势的关系,李秀禾站得高,所以能看清人群中间跪着的人。那是一个身着粗" />布衫的j" />壮男子,背对着人故而看不清他的长相,不过从背影看,背脊笔挺,削薄的衣衫下线条分明的肌理若隐若现,耳後後颈上的肤色略显暗沈,看样子是个一直在日头下晒的,家境必定不佳,只是不知跪在药堂门口作甚。

    不过李秀禾没有心思管别人,一会儿工夫,店小二便带着各色菜肴上场,一张桌子被堆得满满的,若是一般人,恐怕此时定已垂涎不止,可李秀禾自己就是个见过大场面的厨子,所以这些菜在她眼里只能用稀松平常来形容。

    这八道热菜分别是八宝乾坤鸭、荷叶嫩藕**、醋溜鲫鱼片儿、鲜笋白煮r" />、大卤猪脚、爆炒蹄筋、蜜汁牛r" />和红烧排骨,六道凉菜是清河醉蟹、秘制红枣、凉拌脆肚儿、翡翠菜心、酱油松花蛋和椒盐花生米,这时节水果不多,便也没做果盘,点心的种类也不足八样,分别是桂花芙蓉糕、枣泥糕、如意卷和红绿豆糕。

    李秀禾不动声色地一道道尝过来,不时地用清水过一过口,杏儿也在一旁按样学着,遇到喜欢的会多吃几口,李秀禾却每道菜只动一筷,然後便不再留连。待杏儿吃好了,李秀禾打算结账,杏儿拉着她问道:“可看出什麽名堂来?”

    李秀禾笑道:“凉县这儿口味偏甜鲜,倒也没什麽特别的地方,菜做得还行,却也就是还行而已,并没有我想象般好。”

    杏儿撇了撇嘴:“我吃不出来,只知道有几样还是很好吃的,不过和秀禾jiejie比起来,确实差远了。”

    李秀禾点了点头,叫店小二结账,顺便将没吃完的菜包好带走,掌柜收了不少钱自然高兴,忙招呼着以後常来,杏儿便提着菜跟在李秀禾的身後回去。

    两人行致回春堂门口,发现人群已经散了许多,那个男子依然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不动一丝一毫。近看,这男子长得倒挺周正,年纪看上去不大,少年模样,然粗" />黑漂亮的眉毛斜飞入鬓,眼睛细长、俊眸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微薄,已初具惊人之姿,整个人给人一种硬朗俊美的感觉,和郑钰霖略带y" />柔的秀美完全相反,这种长相倒是李秀禾欣赏的。

    拉了一个一直在一旁看的老头,李秀禾礼貌地问道:“老伯,这人为何跪在药堂门口?”

    那老伯斜睨了她一眼,抓了抓半长的灰白胡子,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出来般道:“你是外地来的?这人是城西刘婆子家的,那刘婆子得了将死的病,这二傻愣子却硬说能治好,要胡大夫来治,要说人家胡大夫对他家算可以了,他家穷,看病从没收过诊金,还赔本送了几副药,可这小子却不知见好就收,这麽赖着人家,菩萨也会嫌烦的。”

    老头的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能听见,跪在地上的那人也一样,可他只是稍稍握紧了拳头,依然面不改色地直视前方,将那丝挣扎硬生生地逼了下去,不知为何,李秀禾的心微微抽动了一下。n" />n" />生病的时候,自己也是如此失望和绝望胶着着陪伴在侧,拖欠了数额不小的诊金和药钱,那阵子真的是捉肘见襟、生不如死,为了那一点钱,李秀禾差点给别人做小,後来亏得张世民筹了点钱来应急,这才得以喘气。

    眼前的男子一定如他的长相般是个血气方刚之人,愿意放下尊严在众目睽睽之下乞求帮助,必是走到绝境了,俗语有言,男儿膝下有黄金,跪着,就要伺候李秀禾洗脚。

    李秀禾连忙制止她,笑着说道:“还真把我当大小姐了?我不惯这个,你以後也别伺候我,大家姐妹一场,这样倒显生分。”

    杏儿拗她不过,不再动作,感慨般道:“真不敢想象,我也能成为人上人。”

    李秀禾垂眸看不清情绪,轻笑一声道:“哪有人愿意做奴才的?其实,不管是奴是仆,尊重都是别人给的,要想被人看得起,自己就要先得看得起自己,我虽说不是什麽大户人家,却也是自由身,知道你们所担身份的苦,等过一段日子我们这里安顿下来,你陪我回一下帝都,去将军府将你的卖身契带出来,也算是报答你服侍唐淑嫣一场。”

    杏儿闻言,红了双眼。

    用水完毕,杏儿拿着水盆将要出去,面色沈静地对仍在伏案的李秀禾道:“阮杏儿三生有幸结得jiejie般良善人物,日後定以诚相待,绝不相负……与我父亲,若是不满意,咱们在聘一位,您看如何?”

    黄掌柜见她坚持,只好应了,心道,只要不说好吃,少东家就得安安心心做个甩手掌柜。李秀禾又和他谈了一会儿开张的事,见时候不早了,便起身告辞,先回唐府让厨娘和买办去市集买了些晚上要用的菜,自己则带了些补品药材,在杏儿的陪同下去了钰宝家。

    时值正午,李秀禾二人到时,钰宝正坐在院中央洗菜,不过看他动作笨拙,想是不会做的,见有人来了,钰宝一个激灵站起来,手里抓着湿漉漉的菜叶不知所措地看着李秀禾,这麽看着倒平添了几分稚气。

    “还没吃饭?”李秀禾温和地问道。

    钰宝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略红着脸道:“婆婆刚醒,有些饿,我做点吃的给她。”

    李秀禾看了眼厨房,一片狼藉,可以想见刚刚遭受了怎样的涤荡,将杏儿手中的东西接过来,李秀禾对她道:“你去帮忙把厨房收拾一下,待会我来做饭。”言毕,拎着东西,进了屋。

    钰宝看了眼进了厨房忙活的杏儿,又瞄了瞄里屋,睁着水光闪闪的眼,跟着李秀禾进了屋。

    刘婆婆半倚在床头,听到动静以为是钰宝,便道:“宝儿啊,婆婆不饿,你别忙活了,别把锅烧出洞来……”

    李秀禾闻言,扑哧一笑,刘婆婆转过来一瞧,呵,哪儿来的俏生生的姑娘?随即看到对方的妇人发髻,眼色一暗,原来已经嫁人了。正了正脸色,刘婆婆带着怯问道:“这位夫人,您来我家是为何事?”

    这时,钰宝也已经进屋,走过来将刘婆婆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低着头道:“她是前日帮我的姑娘。”

    刘婆婆状似生气地轻拍了他一下:“什麽姑娘!人家是夫人,已经嫁人了,说话注意点。”

    钰宝一愣,眼中的莫名一闪而过,随即低下头轻声道:“哦。”

    李秀禾见状忙上前道:“婆婆不必多礼,我就是过来看看您好些了没,顺道找钰宝商量个事……”说着又举了举手中的东西,“一点心意,让您补补身子,我搁这里了。”

    “这怎麽使得?”刘婆婆连忙挣扎着起身。

    “您别和我客气了。”李秀禾上前轻轻按住她,“不过举手之劳,不必介怀。”

    刘婆婆意思了一下,也不再挣扎,感激地笑了笑:“那日多谢夫人了,我这病我自个知道,这孩子又是个傻的,非要治好我,那日我是昏了过去,不然要是知道他给人跪下,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钰宝闷着头听训,不言不语,李秀禾劝道:“他还不是为了你吗,您也别在意,这孩子心孝,您应该高兴才是。”

    刘婆婆脱口道:“他是什麽身份,怎麽能跪别人!”

    李秀禾一愣,刘婆婆意识到失言,惨淡地笑道:“我是盼着这孩子有朝一日出人头地的,这一跪,多少人会看不起他啊!”

    “我不要出人头地,我要陪着你。”钰宝闷闷地说道。

    “你再说这种话,我就一头撞死你信不信?”刘婆婆厉色道,“我把你养大不是给人糟蹋的!”

    一旁李秀禾看她情绪有些激动,安抚道:“婆婆别恼,这种事急不得,以後再说吧,您饿了吗,我去给您做点吃的。”

    刘婆婆连忙道:“那怎麽行?”推了推身後的钰宝,“婆婆柜子里还有些银子,你拿着去买些吃食回来。”

    钰宝没动,用沈默来抗议此举,李秀禾了然一笑:“不用婆婆破费,我带了吃的过来,一会儿就弄好,您身体虚,不宜吃荤腥,我就做点粥给你,我们待会随便吃点就好。”说完,也不等刘婆婆反应,便转身去了厨房。

    待人走後,刘婆婆问身後的钰宝:“这夫人真的是萍水相逢,为什麽这麽帮我们?”

    “她人好。”钰宝木着脸服侍刘婆婆睡下。

    见他不高兴,刘婆婆微微叹气:“我还不是怕你被人骗去,我没多少时日陪你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有什麽颜面见你娘?要是这家人确是好的,把你托给她我也放心……”说着往又门外看了一眼,略可惜道,“怎麽不是个姑娘呢?”

    李秀禾从米缸里舀了一升米,洗净之後取出少许搁置一边,将带来的人参、百合切片,往锅里放水,烧开,放入大米和人参j" />炖,待熟後放入百合、冰糖,煮至冰糖融化,熄火盛入碗中,这样香甜可口的人参百合粥便做好了,这道粥也属药膳,能够润肺止咳、清心安神,具有延缓衰老的功效。吩咐杏儿将粥端给刘婆婆,李秀禾又将剩下的米下锅煮熟,葱洗净、切末,萝卜切丁,虾米泡软,素r" />丝备用。

    取了两个**蛋打入碗中打散,放入煮熟的米饭中拌成金黄色。准备妥当,往锅中倒油,放入黄金饭炒成金黄色,加入其他配料,用大火炒至香味散出,最後搁少许盐糖、起锅,这便成了黄金蛋炒饭。给自己和杏儿各盛了一小碗,又盛了一大碗给钰宝,李秀禾捧着托盘来到里屋。

    屋里的人早就闻到饭香了,刘婆婆更是惊讶这位养尊处优的夫人竟有一手好厨艺。将饭碗送到各人手上,李秀禾坐在桌前,略带歉意地对刘婆婆道:“婆婆近日都只能进流质食物,所以委屈你了,不过我每日会着人送饭过来,您就不用担心钰宝把厨房毁了。”

    杏儿喂她喝粥的时候,刘婆婆就已经打听到了李秀禾的身份,惊讶之余更感慨流言不可信,这哪里是悍妇,分明就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美媳妇啊!又听闻京都的小侯爷风流成x" />,暗忖多半是受不了各房妻妾的欺负,不得已讨了休书,看李秀禾的眼神又多了丝同情,不过更加放心此人对钰宝无害,只是将军府门坎甚高,想是不会接受钰宝这样的身份,不免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边,钰宝像是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两三口便扒完了碗中的饭,舔着唇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李秀禾,像是等着喂食,李秀禾抿唇一笑,起身将锅中的饭全部盛给了他道:“先吃这麽多吧,撑了对胃不好,晚上你来我府上,我做些好吃的给你。”

    钰宝弯着嘴角点头,这是李秀禾第一次见到他笑,眉眼弯弯、梨涡浅显、如沐春风,好看得天与地均失了颜色。一旁的杏儿看得呆了,愣愣地说道:“以後可不能这麽笑,太招人了。”

    李秀禾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瞪了杏儿一眼,转而对钰宝道:“我的店铺就要开张了,在城中秀水街,明儿我带你去看看,熟悉一下环境可好?”

    钰宝点了点头,刘婆婆已经知晓李秀禾让钰宝去店里帮忙的事,倒也不反对,只是依旧不忘嘱咐:“做什麽都好,不过不能忘了读书。”

    ☆、第五章、开张

    小坐了一会儿,李秀禾起身告辞,刘婆婆吩咐钰宝送人,到了门口,李秀禾对钰宝道:“晚上记得过来,我多做些给你吃。”

    钰宝难得的多说了一句话:“恩,我喜欢你做的菜。”

    回到唐府,厨娘已经在收拾买回来的菜了,李秀禾打算做六道热菜、四道凉菜、四盘点心,多了吃不完,她不喜欢浪费。

    打发杏儿着人收拾屋子,李秀禾套了件围身、护袖,在满是油烟的厨房忙罗起来。先将猪骨、**骨等放入大锅中熬制高汤,吩咐厨娘看着,李秀禾端了些面粉做点心。家里男人多、女人少,吃点心的不多,故而不需多做,只挑了几样快些的做,於是一会儿工夫,蜂蜜小馒头、瓜子酥、**丝春卷和麻香开口笑便做好了,甜香鲜酥俱备。

    接着准备凉菜,将腌制好的鲜香嫩笋切成薄薄的片,浇上特质的红油,浅浅地装上一盘,颜色诱人生津,名曰红油嫩笋;将豆腐切块,加盐,煮一下,过凉水摆在盘子里,切碎蒜末撒在豆腐上,再加点香菜,干红辣椒炒勺子里面放上葱末,黑胡椒粉,蚝油,生抽,再往勺子里面放一点油,直接在炉灶上面加热至沸,迅速浇在豆腐上,名曰浇汁豆腐;又把买来的仔公**洗净後入锅加胡椒煮熟,斩成块,摆於盆中,锅内注油,烧至六成熟,放入鲜花椒、干辣椒炒出香味,冷却後加入姜泥、蒜泥、葱花、酱油、糖、味j" />、红油,和匀,淋在**块上,名曰花椒白斩**;最後简单地拌了一份酸爽黄瓜条。

    将这些依次摆放在圆桌上,管家领着钰宝进了屋。随後,黄掌柜带着王存喜到了,杏儿招呼着他们坐下,李秀禾开始忙活主菜,首先做的是芙蓉大虾,这些个虾是j" />挑细选的,去头尾剥壳,用清水洗净放入碗中,加入少许j" />盐、料酒、**蛋清一个和玉米粉浆好,又着手制作裹衣,将虾r" />裹好放入锅中炸至微黄,出锅控油,再加入调料翻炒片刻,加入生粉勾芡装盘。

    杏儿将热气腾腾的芙蓉大虾端上桌时,众人已经被盘中鲜汁欲滴的美味吸引住了,纷纷不自觉地动起了筷子,李秀禾的动作很快,下一道菜跟着上来了,琉璃珠玑。三种颜色的丸子在海碗中呈三足鼎立之势,配着清汤、漂浮在水中的点点香菜,别看这简单的丸子,这些可是用r" />皮、桂鱼r" />、猪r" />剁成r" />泥制成的丸子,融合了鱼r" />的鲜美和猪r" />的醇香,香滑可口,滋味经久不散。

    喝了口茶水过嘴,众人的筷子又伸向了下一道菜,糖醋鱼卷。这道菜在内容上和上一道有所重合,都是用鱼r" />作料,不过吃法又不一样了,腌制好的去鳞剔骨的桂鱼r" />切成薄薄的一片,卷起一块条状黄瓜,再用玉米粉和**蛋清裹好,入锅炸至七成熟捞出,煸锅中留少许底油,放入葱姜末略炸一下,随即注入清汤,加入料酒、j" />盐、白糖和醋,上火烧开後,用水调稀玉米粉,倒入锅中勾芡,淋上热花生油,浇在鱼卷之上,一道酸甜可口的鱼卷就做好了。其实要说李秀禾用的材料都没什麽特别的,只是这做法新奇,口感独特,故而吸引人去尝试,继而沈沦。

    看到大家的反应,李秀禾决定不再花心思做些复杂的菜式,随便做了一道酱香排骨、干煸四季豆和地三鲜,便坐下一起用饭。

    也许真的是菜很合口,大家都吃了不少,几乎没剩下什麽,晚餐接近尾声的时候,李秀禾问黄掌柜道:“掌柜的还要找厨子吗?”

    黄掌柜抹了抹吃得油光可鉴的嘴,笑道:“东家有这本事,不怕没生意。”

    李秀禾勾起嘴角,举起面前的茶杯,以茶代酒,对在座的众人道:“如此,我便先干为敬,在坐的各位都将在珍味斋做事,以後大家互相照应,与珍味斋荣辱与共,只要各位认真做事,我断不会亏待大家。”言毕,一口饮尽。

    众人也均举杯附和,这顿饭,宾主俱欢。

    待人散尽,李秀禾拉住要回去的钰宝,从厨房里拎了一个食盒递给他道:“我给刘婆婆准备的一些点心,里面有虾饺、酱r" />包,还有冰糖枸杞粥,都是熟食,回去热了就能吃,量很多,吃不完的明早当早饭,你明早忙完就去店铺找我,我有事情交代你,记住了?”

    钰宝睁着明亮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带着笑意,深黑的眼神像是要把人吸进去般,清亮的声音透着股温暖:“我记得了,谢谢嫣儿jiejie。”

    珍味斋在众多好奇和敌视的眼光中开张了,开张当日,李秀禾为了吸引客人,在外贴出开张当日一律半价的告示,一些行人、过客怀着好奇之心,进了珍味斋。

    珍味斋和凉县的其他食馆不尽相同,醉仙居、来客楼都是客栈x" />质的酒楼,供应住宿和正午、晚上两餐,珍味斋则是严格意义上的食馆,提供早点、午饭和晚饭,且餐品分门别类,早点供应粥、点心、面食,内容丰盛,花样繁多,午饭和晚餐都与各大酒楼相似,只不过,为了照顾不算富裕的客人,李秀禾在菜单上加了一栏:饭品,即各种样式的米饭,负担不起昂贵菜价的,光吃米饭也能吃出滋味、填饱肚子。

    渐渐地,客人多了,座无虚席。店里人手不是很多,三个跑堂(钰宝、董二和福善)、一个掌柜、一个厨娘、一个学徒,外加时不时来帮忙的杏儿,尽管人手不多,大家还是能够有条不紊地忙活,保证了上菜的速度和客人等待的时间,若有不耐烦的,懂眼色的跑堂就会适时地给客人斟上一碗特制的麦香茶,让客人舒缓一下心情。

    钰宝是个聪明的,手脚最为活络,所以去厨房传菜的任务就交给了他。李秀禾前一日就将菜r" />之类的打理好,所以客人定下菜单,她只要拿着现成的材料下锅即可,速度倒也快。

    时值正午,吃饭的人很多,来来往往的行人多是被食馆里诱人的饭菜香给吸引住的,纷纷驻足围观,见内有空位,便坐进去,随意点几个不是很贵的菜,这生意便做了起来。

    黄掌柜忙得脚不点地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低沈而略显清亮的嗓音:“黄掌柜生意兴隆啊!”

    来人是一位身量修长,面容清俊的温婉男子,看样子不到而立之年,一双明眸透着股看穿一切的智慧之光,嘴角似翘非翘,像是时时刻刻都挂着笑,一头飞泻如瀑的长发简单地束着,颇有些放荡不羁的味道,他就是凉县知县何文耀。

    “何大人,您怎麽有空来小店,快请进……”黄掌柜亲自出来招呼,吩咐董二倒茶,带着何文耀坐下,殷勤地问道,“大人想要吃点什麽?”

    何文耀浅浅一笑:“不用麻烦了,我听说珍味斋的饭品独特,特来一尝。”

    “我们这儿有多种饭式,不知大人要吃哪一种呢?”

    “哦,我倒不知饭还有多种名堂,劳掌柜的说道说道。”何文耀摆弄着折扇慢道。

    黄掌柜递过来一张红纸黑字的菜单,略带歉意道:“这两日刚开张,我又不是厨子,这菜名啊还没记上,不过有菜单,您可以看着点。”

    何文耀接过,只见上面写着不下於五十种不同的饭,暗暗咋舌,更加好奇这珍味斋的厨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通晓如此多的菜式,g" />廷御厨也过犹不及啊。看了一会儿,何文耀道:“就点这荷香八宝饭吧。”

    钰宝听了就下去传单,何文耀打开扇子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黄掌柜可真有福气,刚开张就有这麽位厨艺高超的师傅坐镇,照这情形发展下去,定能财源滚滚。”

    “何大人哪儿的话,我也是给别人做事,这食馆可是我们少东家开的。”

    “哦?”何文耀挑眉问道,“唐小姐?”

    “正是……”黄掌柜不无自豪地说道,“这上上下下大小事件都是少东家亲力亲为的,卖早点的想法也是她提的,且不说她懂这麽些利害关系,单是那一手菜,烧得j" />妙绝伦,说她是将军府的小姐,估计也没人信。”

    “这些菜都是唐小姐做的?”何文耀诧异。

    “可不是嘛!少东家这一手做菜的本事也不知得了谁的真传,花样多、味道好,这手上的功夫也不差,什麽刀都耍得起来,您瞧见隔壁那桌的冬瓜盅了吗?那盅就是少东家雕的,您瞧,多漂亮!”

    何文耀面上淡淡的,心里却暗自皱起眉来,这唐淑嫣将门出生,若说生来爱好舞刀弄枪,他倒还信,可这做菜……他宁可相信唐淑嫣是如传言般善妒狭隘的悍妇,看样子,是时候会一会这位唐小姐了。

    一刻儿工夫,荷香八宝饭就端上来了,何文耀奇怪的是,没有碗,只有一个八寸大小的蒸屉。掀开盖子,扑鼻的鲜香,原来竟是蒸饭。米饭松软晶莹,配着几颗豌豆、嫩白的虾仁和红亮的叉烧,上层点缀着几点葱花和胡萝卜丁,红绿相间煞是好看,用筷子夹起一口吃进嘴里,齿颊留香。

    隔壁桌子上一个中年汉子见此景,不觉口齿生津,抽着鼻子朝黄掌柜道:“店家,这是什麽饭,也给我上一份!”

    “好!,客官,一会儿就来!”

    何文耀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吃着,散发着不同於他人的优雅,待吃完,从袖中抽出一块绣荷丝帕轻轻拂过嘴唇,起身对黄掌柜道:“结账。”

    黄掌柜笑道:“何大人光临我们珍味斋已是蓬皮生辉,这顿是少东家请,希望以後多多关照我们店。”

    何文耀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那就代我谢谢唐小姐,掌柜的忙,就不用管我了。”

    那厢一个一脸胡子的大汉突然一拍桌子,叫道:“妈的,老子吃了这麽好吃的,以後吃不下其他东西怎麽办?”

    福善笑着对他道:“这位爷问得好,各位客官也听好了,东家说了,为了让外地客人记得我们珍味斋,本店的饭菜除了有汤水的,一律可以外卖,只要下次带着食盒来店里,就能把美味买回家里吃,每日的份额有限,过时不候,各位客官要是想买,可要请早啊!”

    何文耀勾起嘴角慢慢走出珍味斋,摇着扇子应着路上对他问好的行人,返身向珍味斋看去,偌大的牌匾似乎闪着摇曳的光,“有趣……”何文耀转过身慢慢隐没在了人群中。

    直到丑时,店里才算空闲下来。李秀禾捏着腰从厨房出来,杏儿上前扶着她,心疼地说道:“这麽辛苦求什麽呀,家里又不是没钱,要不找个厨子算了。”

    李秀禾摆手道:“换厨子还要不要做生意了?”倒了杯茶水喝下,略一沈吟,“不过,看样子是要带一个徒弟了,不然忙不过来。”

    黄掌柜将这两日收入情况简单地说与李秀禾,除却第一天半价没有盈利多少,之後的几天都很可喜,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和醉仙居分庭抗礼也说不定。

    李秀禾默不作声地听着,待他说完,问道:“可有人上门闹过事?”

    黄掌柜一愣,继而苦笑:“还真什麽都瞒不过你,不过也不是什麽大事,一两个流氓痞子,我应付得过来。”

    李秀禾点了点头,接着道:“这段日子还要辛苦掌柜的,等慢慢步入正轨,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黄掌柜连忙称是,李秀禾从柜台拿出些银两,散给众人,笑道:“这几日大家辛苦了,这些是奖钱,当是开张喜,等发月钱的时候我再给你们加点。”

    底下一阵欢呼,李秀禾看了一眼众人,问向杏儿:“钰宝呢?”

    “刚刚还在的啊?”杏儿也奇怪,“怎麽一眨眼就不见了。”

    李秀禾将钱递给黄掌柜道:“这是给钰宝的,等他回来了,你交给他,我出去一会儿。”

    将在厨房里做好的桃仁**丁、凤尾群翅、抓炒鱼片和素四宝烩饭装进食盒,李秀禾提着它来到回春堂。

    胡不为正翘着腿 />着胡子,抓着一个紫砂茶壶眯着眼睛喝,见到李秀禾眼睛一亮,跳着问道:“今天是什麽好吃的?”

    李秀禾笑着把食盒里的菜一一端出,又将随身带着的干菜包挑出些许,放入汤碗,用热水一烫,散发着清香的素汤便做好了。收拾妥当,李秀禾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胡不为每一个表情都在显示自己吃得多麽欢畅,扒完最後一口饭,他打着饱嗝道:“我要是早几年死了,一定是被你喂死的。”

    李秀禾不理他,将东西收拾好,问道:“刘婆婆今天怎麽样?”

    “还能怎麽样?”胡不为没好气道,“吊着呗,不过你那药膳做得好,继续给她吃,倒也能养养身体,其他的我不能保证,但如果照着这个趋势不会再坏下去,恢复也不是不可能。”

    李秀禾一喜:“如此,就仰仗胡大夫多多费心了,我会做很多你没吃过的菜,就当是补偿您费心费力了。”

    出了回春堂,李秀禾看到钰宝站在路中央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心下诧异,问道:“怎麽跑到这儿来了,店里不忙吗?”

    钰宝从口袋里掏出碎银子塞到李秀禾手上,似是憋着闷气低着头道:“我不要你给我钱。”

    “这是你的工钱,为何不要?”李秀禾又往他手里送,装作生气道,“我不能让你白干,再说你还有婆婆要照顾呢。”

    钰宝头一偏,闷道:“都被你照顾了。”

    李秀禾一笑,道:“那你也要攒点钱以备不时之需啊,哪天想成家了,总得有钱提亲吧。”

    钰宝一愣,木木地说道:“我不喜欢姑娘。”

    李秀禾闻言一惊:“你……喜欢男人?”

    钰宝依旧面无表情,摇着头道:“我不喜欢男人。”

    李秀禾失笑:“你谁都不喜欢,打算打一辈子光棍?”

    “我有你和婆婆。”

    “以後还会有其他人。”李秀禾认真地看着他,“不要把自己关起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会成才,到时候就不只是我和婆婆对你好了。”

    钰宝微微皱眉:“不要叫我孩子。”

    “好,不叫。”李秀禾笑,“既然出来了,就陪我逛逛吧,我来了这麽久,却只知道几条街,不认识路总归不好,你带着我走走。”

    两人并着肩慢慢走在阳光片撒的街道,落日的余晖照在相互交融的背影上,丝线般纠缠,欲剪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