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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声道了个谢,旁的都罢了,这一处安置实在是难得,前院一片青竹,便是无风,也带了几分清凉,楼上的绣房虽小,却一面窗正对着桃林,春日花嫩,夏日果香,掩在花园子一角,真真隔出了天地。 走到窗边的书案旁,荷叶儿轻轻放下托盘,将风掩了的窗扇又推开些,转回身,轻声道,“小姐,冰糖燕窝,用些吧?” 没有目光,没有声音,只有那颤微微,一个又一个墨圈…… “小姐……一天没吃东西了,就用一点,啊?” 看那人空壳子一般依旧不知不觉,似一抹魂魄都点在了笔下,荷叶儿又愁得拧起了眉…… 不知那夜在园子里二爷究竟说了什么,只知道不待回来,小姐就彻底失了神,一夜呆坐,眼睛里的水波便结成了冰,呆直,冷硬,再没了光彩……她急,她劝,可小姐别说是开口道原委,连回她一眼都不肯,自己急得哭,却也不敢对旁人提一句,没法子,只在心里恨声骂这一个个不省事的易家人! 如今已经三天了,人还是一丝缓和都不见,除了勉强撑着去给老太太请安,整日都埋头伏在案上,不是画,却是将这几个月费心抄写的佛经,一个字,一个字地涂掉,涂得那么满,那么黑,再不见一点原先的笔画、原先的痕迹…… 看那细嫩苍白的手指紧绷得犯了青,握着竹笔竟是抖得厉害,荷叶儿心越揪,可是这几天只进了些汤水没了力气?还是时候太长,手攥得打了颤?赶紧俯身一把握了,“小姐,歇歇吧,别再涂了,若不想要了,我拿去烧就是,做什么非要费这个劲?” 烧?僵直的眉心微微一蹙,枯绝的心念又颤…… 不能烧……这是佛经……大不敬…… 当初……怎的会抄经……那一个个清冷无眠的夜,怎的不能潜心向佛,怎的就会起了妄念抄经……一字,一句,一笔,一划,佛的偈语和那俊朗的字迹,她究竟……念的是哪个,想的是哪个……刻进心里,辗转难释的又是哪个…… 佛祖……已是在惩罚她,惩她心念成魔…… 魔……她的魔,为谁而起…… 说不离……说今生不离……可曾想,本不是一世之人,隔着奈何相望,如何不离…… 说想见……说不能不见…… 何尝不想见,何尝不念……丛枝后那远远的一瞥,墨笔下那细细的勾画……看他笑,再不觉冷苦,看他得意,今生何求…… 指望就此安然,了却残命…… 为何……为何非要说透?!破了这戒,撕碎这虚妄,毁了所有! 心魔不在,恨却生!!从此再不能念!从此再不能见!锥心透骨,痛得她浑身颤抖…… 老天灭,赶尽杀绝…… 推开荷叶儿,低头狠狠地用力,浓厚的墨滴重重浸透了纸面,一片黑暗…… 终于……不见了,那经,那字,……那人…… “荷叶儿……” “小姐!” “我累了……” “哦,好,我,我给你铺床。” “不必……你去吧。” “小姐……” 看那眼中更黯,脸上再无血色,荷叶知道多说什么都无用,只好把那小碗燕窝轻轻推到她面前,又略等了等,才转身离去…… 夜深了…… 窗外起了风,树影沙沙,摇曳着进了房中,将那一室烛光揉得零乱不堪…… 眼睛直呆呆地看着那小火苗奋力挣扎,心苦,笑那烛痴,已是身残泪尽,挣亮的力气都没有,怎的还在这风中搏命,岂不知将死,合该省事……痴怔的人似忽地醒来,凑过去,一口气彻底灭了那孱孱弱小,烛香骤浓,却只一刻,便在黑暗中匿去…… 风劲,房中弥出更多清甜的果香,心终是……沉寂…… 想起身,挣了一下,竟是没站起来,这才觉出身子空透,精疲力尽……撑了双臂站起,头一阵晕眩,轻轻揉揉额,眼前的黑暗才又安定。倚靠在窗边,淡淡星光下,墨色的枝叶彼此遮掩,黑暗抹去了间隙,似沉落了一大朵阴云,飘飘浮浮,看得人虚恍,幸而随风送香,心才实落…… 青桃尚涩,怎敢如此芬芳…… 只记得春天花绽,粉霞映日,也不敢太过放肆,如今……嗯?那老树之下,怎的斜抹了一道银白,若隐若现,不似果木,倒似…… 人猛一震! 周遭的一切像是顷刻聚拢,拽着神思牢牢系在了那一处,看不清,看不真,可心……一刻就散,恍忽迟钝的知觉再无半点承应…… ……眼前的黑暗,慢慢晕成浓浊的墨迹,将那似真似幻的银白遮得严严实实,心惶惶无措,却不知是何处藏了一丝清醒,针刺一般挑起一个念头,逃!仓惶中,她一把拉过窗扇,用尽全力狠狠摔闭!重重一声钝裂的闷响…… 万籁寂……一缕朱红冷冷滑过苍白纤细的手指,夹在窗扇间,顺着窗棂细细而下…… 再无力支撑,滑落在地…… 夜越沉,墓xue一般…… 蜷缩着抱紧了膝,冷得抖,怕得抖,心中无念,只口中喃喃:合宜园,合宜园…… “你忍得不见,可我……忍不得……” 隔着夜,隔着黑暗,将死的心竟又被缠得痴,缠得乱,心魔何在,心魔何往…… 求你……不见…… 求你……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荷叶儿坐在床边,小心地捧了静香的手轻轻解开药纱…… 曾经的细嫩白皙、纤纤柔柔都不见,血污模糊了所有的指甲,再辨不出那粉嫩的光泽,手背上高高青紫的淤肿胀得皮肤透亮,似也要即刻绷破了皮暴出那黑红的血…… 看在眼中,荷叶儿心直哆嗦,小姐怎么又是平白遭这种罪?原先大爷轻轻弹一下额头都要跟夫人告状,如今她似已经再不觉疼……这么想着眼里又酸,不由低头轻轻吹着,“这怎么一点不见好,还是肿得厉害,许是伤到筋骨了。” 没有回应,抬眼看,那人靠在床头什么都不觉,只木呆呆地盯着书案上那几只刚从床头暗屉中翻出的画匣。不觉心里又怨,这究竟是怎么了!!先是没日没夜涂抹那佛经,后又莫明地夹伤了手,那天早起进来,一眼看见蜷在窗下的她,拖起来的时候,人都僵了,惨白白的脸,一只黑红的手,雪白的裙子上也血迹斑斑,那样子,那样子吓人,像是已经死了一多半了…… “小姐,咱们还是请大夫来吧?这伤拖久了,可了不得!” 看静香依旧痴痴不应,荷叶儿心急,“小姐,小姐!” 终于回了些神…… “请大夫!一定得请大夫了!这要是落下什么,你往后,往后还怎么画画儿啊?” 苍白的脸庞微微一怔,心凄然,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