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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到不了天牢。他只当是旁人见他凄惨一时心有同情,末了还特地向二人郑重道了句谢。 等进了牢狱中,他的想法又不得不改变了,朝上臣子都已经纷纷与他划清界限了,为什么太监兵士守卫还这么一副敬重有加的样子?那采光良好,干干净净的地方是牢房吗?不要欺负神仙见识少啊! 他手上松松挂着一副镣铐,站在牢房门前,诚惶诚恐,满头雾水。 “这……请问,是不是弄错了地方?” 身后守卫老老实实回道:“陛下说大人腿寒未愈,故而……”他顿了一下,躬身道,“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荀未愣了愣,不知作何反应。 当然是殷长焕。守卫太监这些人地位虽低,却不同于群臣,是直接看皇帝的脸色行事的,若不是殷长焕吩咐,谁还会再尊敬一个大势已去的权臣,谁又敢准备这样一个囚室? 说起来,皇帝那时竟然还未定他的罪,既没有说免去官职,也没有说满门抄斩。 这是……什么意思? 荀未一般来说没有那么厚脸皮,通常他是会想皇帝是不是留着他还有用处,比如说想弄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类的。 毕竟背叛一事他没有否认,换哪个皇帝都忍不了这个。 可殷长焕显然不是一般皇帝。 荀未想起他那时突兀提起的雨中罚跪一事,如今重新一点一点细思其中神色语气,忽然觉得,原来不是兴师问罪。 大概,或许,可能,这事对殷长焕的影响,比他所想的,要深那么一点? 皇帝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荀未想,大概。 他想了半天不敢定下结论,只好既来之则安之,在守卫严肃的视线中,掀起衣摆,故作淡定地跨进那间别具一格的牢房。 那一瞬他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人也是同样的境况,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虽说是兄弟,但也难说皇帝会不会心软。如果他要有这么个不省心的闹糟糟的弟弟,杀了不至于,可能会巴不得丢得越远越好…… 贤王坐在另一间牢房里,掰着指头挨个儿骂人。先骂狗皇帝,jian诈小人,再骂白术,jian诈书生,想了想要不要骂荀未,想起来那家伙也跟他一样蹲在牢里,难得同病相怜,于是跳过荀未,又骂回殷长焕身上。 他压根就不知道荀未仗着年老体弱,待遇比他好多了,根本不值得同情。 “要不是当初荀未选的不是我,本王怎能输给你?” 殷长煊咬牙切齿,守卫的都遥遥站着,没人听见他骂人抱怨,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停下来,透过窗子看了一眼窗外黑压压的乌云,神色间有些恍惚,喃喃道:“混账玩意儿……当初为什么不选本王,瞎了吗?殷长焕有什么好?” 他直到现在都没怀疑过,自己会是个比那人更好的皇帝,天下根本尚未安定,京中繁华不过是粉饰太平。他行历江南,见过民生多艰,百姓困苦,而这些坐镇帝都的殷长焕又知道什么? 倘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好好把握,绝不失败。 殷长煊感觉眼角一片白影飘过,敏捷地转过头去,这一眼看去,顿时愣得说不出话来。 牢门外,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人,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守卫轻声说话的声音还遥遥传来,完全没有被惊动。他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一身白衣,隔着栏槛朝他笑了笑,道:“大志向呀殿下,jian诈书生真是自愧不如。” 正是方才被他来回痛骂的白术。 第19章 牢狱(一) 另一边,荀未百无聊赖地盘坐在牢房正中央。 大概是死到临头了反而心中万事皆空一派淡然,左不过是地府再走一趟,什么晏离贤王皇帝没露过面的帮手,一点也不想再管了。 可是他执意撒手坐观,却总有人硬要拉他入局。 荀未腰酸背痛地在角落的床上醒来,一睁眼就看见栏槛外站着的人。 就算在此时荀未的视野里那人同整个世界一样都是倾斜的,他也一眼就认出了那独一无二的嫌弃的眼神。 他翻了个身面壁,懒洋洋道:“大仙啊,对不住,我尽力了,天下兴亡什么的,只能拜托你了。” 他这语气完全暴露本性,极其欠揍,晏离居然没跟他急,听动静似乎在外面踱了几步,听起来却也不是焦躁,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奉劝的话我早就说过了,”半晌,他缓缓开口,“你这种人,忘与不忘其实根本没有差别,不论说什么,从来不肯听我的。” 荀未直觉他是在对另一个自己说话,那个当初犯下大错,导致了这一切的荀未。他没回话,竖着耳朵默默听。 “这一次,还不是只有这样的下场,”晏离出奇地平静,“你说要逆天改命,连自己都忘记了,难道还有可能做到吗?” 荀未心脏重重跳了一下,仿佛全身都震颤起来。逆天改命……他以前还说过这种要遭天谴的话? 他低声道:“不敬苍天,这就是我被贬下来的原因?” 晏离轻笑一声,荀未几乎可以想象到他那颗泪痣随这笑隐隐闪现的嘲弄。 “当初你下界来时,”他并未回答,反而发出一问,“镜仙是怎么说服你的?” 荀未纵然不满他又转移话题,却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他坐起来,披散的长发流泻下来:“他说即便我一时心慈手软,也会派人……” “不是这个,”晏离打断,“我问你的是,这顶多是你和他的劫,却要天下这么多人陪着遭此一难,你就没什么想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荀未明白过来,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最初他想过,亡国不是儿戏,只为一人之故,竟要布下一场如此宏大的局,轻易剥夺凡人性命,怎么能是神仙所为。 镜仙当日却对他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若有人要历经国破家亡之悲,颠沛流离之苦,那也是他命里该来的。 说什么,都抵不过命运二字。 这不是他从镜仙所说中顿悟出来,而是在人间懵懵懂懂一路走来,见过诸多寻常生死别离,自己某一刻忽然萌生的想法。 “是你那时告诉我,你是来助西北王得天下的。我回去就想,难道不是本该如此?天下万物有兴有亡有生有灭,这才是天理伦常运作之道,即便是你我,也只能在这规则之下行事。” “逆天改命一说,大概是年轻时候随口一说,除了狂傲,不见任何底气,我失忆了都嫌丢脸,还是不要再提的好。” 晏离安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第一次从头审视,不如说,此前他即便知道他失去记忆,也还是把他当做从前那个人,只不过是更没个正形又爱装怂了点,可是这一刻晏离忽然醒悟,不止如此。 属于从前的那部分,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