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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顾岚不紧不慢地讲古,“上至三公,下至地方官员,大到陛下诏令,小至地方冤情,廷尉皆可问、可驳、可捕、可审。” 话虽如此,可大理寺自先帝末年文党兴起以来,刑狱复审上办公每每受阻,更不要说过问地方冤情,大理寺卿王恪珉再火爆的脾气都渐渐圆融下来,能争则争,争不来的也只得和稀泥,王泽亲眼见证父亲的改变,更是修得了一副如沐春风的周旋态度,内心里,不是不憋屈遗憾的。 于是听了顾岚这番鼓动,王泽先是一喜,又迟疑下来,“可如今的大理寺……” 顾岚不听他诉苦,打断了他,只道:“王大人,皇叔的动作,您是聪明人,不会看不明白。如今大理寺是什么样,不代表,以后的大理寺还是这么样。据我所知,皇叔可是很欣赏江大人为江南学子们直言抗上啊。” 这话听得王泽愣了半晌,道了声“多谢世子提点”,才出去了。 等他走了,谢十一才从内间钻出来,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岚不理他,任他发呆,小宝公公倒是乖觉,给谢十一上了碗热茶。 袈山顶上,有一处guntang的温泉。 据说袈山属火,天地灵气孕出了地火山心,所以才有这么一眼滚泉。 善男信女们前来袈山寺拜祭,就有一惯例,家中有余的,送上名贵玉石珠宝,袈山寺的和尚们便会按人头挑一样出来,浸入滚泉内开光,若是变得乌黑,就是替物主挡了灾病,若是没变,就是佛祖给物主赐了福,物主可高价赎回。 据说每每灵验,因此香客络绎不绝。 后山小行宫内的浴池,便是从滚泉取了热水混了山泉,也说有养气凝神的功效。 而袈山寺的长老,竟是想要谢九渊从池中将所谓的寺内重宝捞出来。启元帝当场沉了脸,“这还叫不会有大危险?” 袈山寺长老但笑不语,留下一本数百年前的袈山县志。 顾缜不肯碰,谢九渊翻来一看,上面记载,说是每逢年中一日,滚泉必定起泡翻涌,犹如滚水沸锅,水汽不绝,然则,此时滚泉却凉如山泉,再无烫意,半个时辰后,滚泉又复平静,渐渐guntang如初,述者观察数载,滚泉未曾一年失约,年年如此,于是记以为趣。 “如此,倒也无妨”,谢九渊道。 顾缜却说:“想借朕的名声弘扬佛法也就罢了,各取所需,朕来了袈山礼佛他们还不知足,还要弄出这桩事来,虽说数年有载,可若是今年不灵了呢?烫熟了你,好给这寺里的和尚添顿荤腥?” 谢九渊劝他,“陛下,虽是僧人算计,可您接下去要行的事,若引得朝野震动,多添个佛名,聊胜于无。再者,若有不对我就上来,能烫得怎么样?” 顾缜执意不肯,谢九渊却执意要行。 “你这是怎么了!”顾缜被他搅得脑袋一团乱,怒道。 谢九渊像是忽然回过了神似的,对他说:“臣也不知,只是,很想完成这件事。” 闻言,顾缜立刻将那串赤红舍利链褪下,缠在他手上,担忧地问:“可是魇住了?” “没有”,谢九渊摇了摇头,却是跪了下来,“陛下,让我去吧。” 顾缜摇头,就是不肯。 谢九渊只得站起身来,将他搂进怀里:“云堂,答应我,嗯?” 听闻启元帝派人守了通往滚泉的山路,通政使拿着封急报,正跟宿卫们求情,文谨礼与众位大臣用了素斋刚散完步,见此情形,文谨礼当即斥责了宿卫,立刻要带着通政使去见陛下,以免延误了急报,还说陛下信任宿卫,烦请各位大臣随老夫一齐进去,做个见证。 众大臣叫苦不迭,又不敢明着得罪他,可进去就是等于明着得罪启元帝,一个个头大如斗。 通政使更是一脸茫然,他只是想早点把世子的家书送给陛下,好在陛下那里混个脸面,怎么还没反应过来就变成了这么个局面?他现在跑下山还来不来得及? 已经来不及了。 文谨礼领着众臣上了山路,绕过九个弯,行至一片开阔平顶,袈山寺的和尚们穿着法事僧服,此时日照西斜,恰好落于平顶之上,将这些和尚照得一个个都似闪着佛光,佛乐钟罄齐鸣,诵经吟哦不觉,启元帝跪在蒲团上,眼睛却瞧着谢九渊。 谢九渊只穿了武僧功夫衣的下身黑裤,文谨礼刚觉得有辱斯文,就瞪大了眼睛,抖着手,眼睁睁瞧着谢九渊走进了沸腾的滚泉中,众位大臣皆是惊疑不定,你推我我挤你,又想上前看个清楚,又怕被陛下发现记名。 水果然是凉的。 谢九渊试探着走了两步,便扎进了水中,向泉底游去。 顾缜手握着那串赤红舍利,转一颗舍利念一声佛,谢九渊沉入水中时,他手指紧了紧,才又拨过一颗舍利珠。一颗又一颗,每一颗都是煎熬。 和尚们说的苦修,会比他此刻的心还苦? 而水下,谢九渊已经看到了所谓的寺内重宝,是一根狭长的金刚降魔杵,在水底竟是散着金光,杵身上雕着数头金龙,栩栩如生。谢九渊几下游过去,伸手握住它。 嗡———— 那池滚泉忽然从中荡起波纹,层层向外,直至消逝才重新开始冒泡,而池边的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声如同天外禅钟的重响。 顾缜心内焦急,想要站起,却发现此时自己丝毫动惮不得,而那些和尚们都已经闭了眼,口中的诵经、手中的佛乐都越发急促沉重,似是着了魔一般。而后面的众臣都快吓死了,文谨礼不住地往下出溜,他身后的两位大臣只得分神架着他。 “微臣不敢愧对百姓,更不敢愧对陛下。” “陛下,微臣不愿与文党共进退,要除文党,您不能对微臣手软。” “陛下,臣心甘情愿。” 滚泉冒泡越来越缓,顾缜心中越来越急。 “顾缜,我想看你开心一次,不要总皱着眉。” “云堂,咱们今夜成亲呢。” “陛下,臣得失约了。” 水汽也渐渐散开。 顾缜实在忍不住了,终于挣脱无形束缚,站起身来,众目睽睽下不敢失态,仍只是望着那滚泉,心急如焚。 “云堂。” “云堂。” “九郎。” 最后零星的水泡破裂,池水归于平静,顾缜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呆愣在那里。 忽然,那滚泉又漾起了波纹,及至池边,倏然升起,一个人破水而出,朝池边走来。 那人一头白发,手持金刚降魔杵,杵上金龙光华尽显,阳光将他身上的水珠照得金光粼粼,有如掌管八部天龙的护法天神。 顾缜看着他,直到他行至面前,一跪及地,献上手中的金刚降魔杵,唤道:“陛下。” 那帮和尚这才回过神来,大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