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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这个时候,除了李蒙的病情,旁的事都分不了他的心。 熬到七月七时,皇帝终于起驾回中安,临行之前,召见赵洛懿。 只见赵洛懿一身劲装,洗得干净,却是早已经旧了。丛生的杂乱胡须之中,高挺的鼻梁、深邃的双目,天子似乎觉得颇有趣,边看边咂嘴,他手指弹动一下,旁边嫔妃就依偎上去,喂给他去了皮的葡萄。 皇帝竖起手掌,嫔妃提拎着裙子行礼告退。 从上座屈尊走下来的天子,不说话,仔细端详赵洛懿,从左看到右,从阔挺的胸膛打量道笔直的脊梁。 赵洛懿不躲不避,没有不悦,也没有讨好,好像天子要看,他便只是一尊塑像,由得人去看去品评。 “朕听人说,你同自己的徒儿好上了?为了他,十方楼的事儿也不想管了。” 不等赵洛懿回答,赵乾永的声音再次传入他的耳朵,那语气里,竟有浅浅一层羡慕。 “他是个男子,不能为你传宗接代,南湄神女的血脉,大概就要断了。朕始终觉得你有点傻气,行事诡异莫测,不会为将来做打算,早晚你要吃亏在这上头。不过朕在世上没有几个亲人,这点旧情,说不得要念着些。” 天子保养良好的手搭在赵洛懿肩头,稍用力捏了捏。 赵洛懿抱拳,不言语,听见赵乾永慵懒的声音让他告退,便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赵乾永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一振双袖,负手于背后。 珠帘震颤不已,璀璨夺目的光彩随时光流逝转淡,直至静止。 赵乾永食指摩挲着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神色变得悠远而难测。 第二天皇帝就走了,是时,赵洛懿正在院子里蹲着做个木凳。 李蒙快乐地坐在不远处树下,两手按着板凳,一前一后地压着板凳满院子地挪,有时候口吃地“驾”两声,一只手去后面拍马屁股,凳子太小了,当然是拍不到屁股。 李蒙就失望地耷拉下眉毛。 赵洛懿正在做一条长凳,打算给李蒙换一匹马。 那天晚上,曲临寒是来看李蒙的,他听霍连云说了,李蒙拔蛊出了事,脑子不大好了。却没想到他现在是这副模样,有时候嘴巴微微张着就忘记要闭上,嘴角偶尔会沾着涎水,不仅傻,而且让人看着心生厌烦。 至少曲临寒看了两天就烦了。 赵洛懿却无论怎样也不烦,有一次李蒙尿到一半,想到什么,身子转过来,就尿了赵洛懿一身。 曲临寒本在等他们,看见这一幕,只觉得李蒙要倒霉。李蒙自己也朝后猛然一缩,看赵洛懿的眼神警惕又害怕,大概是怕赵洛懿打他,忙去提起裤子,但又没尿完,弄得自己身上也是。 那一刻赵洛懿的脸色很难看。 紧接着曲临寒听见他又让自己去烧水,水开后,赵洛懿先给李蒙洗澡,换了一身干净的,才自己也去洗。 赵洛懿在里头洗澡,曲临寒就带着他的傻师弟在院子里玩儿蛐蛐,也不能真和李蒙玩儿这个,他激动起来可能会一把捏死那小东西。 宽大的领子里,露出来一截白皙而脆弱的脖子,曲临寒喉头动了动,眼神倏然一收。是李蒙玩儿蛐蛐玩儿得太起兴,往前一扑,肩窝里就露出斑斑的吻痕。 那一刻曲临寒心头翻江倒海。 师弟好看,他从第一次和李蒙打架时就知道,当李蒙骑在他身上提拳来揍,他想的不是要揍翻他,而是也要那样按倒他,之后都不敢想,念头没出来,心里先一热。不过曲临寒牢牢记着,他是王家独苗,王家什么都没了,他是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根,能不能再让王家庄起来,都看他一个人的。他那点邪念,只要想一想他爹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和死在自己面前的小娘,就什么都不剩了。 赵洛懿同李蒙那点子事他也知道,光是李蒙要去断龙崖找人那不要命的劲头,就很够说明问题。 至于赵洛懿对李蒙怎样,曲临寒没地儿知道,像比师徒多一点,却也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直至这烙印在身体上的证据直刺刺摆到眼底,曲临寒才在一瞬之间顿悟。 “你去厨房吩咐一声,晚上做点鱼片粥。”赵洛懿边掸袖子边走下来。 曲临寒神色怪异看他一眼,不敢看多了,脸色发白,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赵洛懿自是没空留心他,把李蒙从地上抱起来,按着他挣扎不已的手脚,拍去他身上的泥灰,堵住那因为委屈而哇哇要开哭的嘴唇。 李蒙顿时就瞪大了眼睛,一口气憋得整张脸紫涨起来。 待赵洛懿松开桎梏,李蒙连忙大声喘息,眼角难受地沾染上泪光。 “委屈了?这点儿你就委屈了,小少爷。”赵洛懿一天也比一天想明白了,真要是这少爷好不了,只有一辈子做他的仆人,伺候着,保护着,再也舍不下。但凡是想通了这一节,最坏的准备有了,忽然就无畏无惧起来,不再半夜起来抽闷烟,也不再怨天尤人,甚至有时候李蒙弄脏了他的衣裳,赵洛懿还能高兴地哼哼出小曲儿,毕竟那样的时刻,李蒙对赵洛懿是有反应的,他知道做错会有点惧怕和畏缩,就像是和赵洛懿还有互动一样。 这天给李蒙做的长凳成了,李蒙拍了拍马屁股,高兴得嘴里直叫唤。 叫的什么反正赵洛懿也听不懂,他知道李蒙开心心里就好受些。 倏然间茂密的草丛之中,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掉进去,还不住地挣扎着,树叶被击打得闪动不止。 赵洛懿从树丛里抓出一只信鹞,摘下信鹞足上布条,布条像是从衣服上扯下来的。 李蒙把板凳骑得咯哒咯哒响,嘴里“驾驾”的吆喝不休。 信鹞一跳一跳落到他的脚边,李蒙被吸引了注意,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小东西跳到他的身边,一动不敢动,气也不敢喘。 赵洛懿看完布条,脸色很不好看。 叫来曲临寒,一番托付就要启程,走前抱着李蒙的脑袋,在他额头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李蒙皱着眉头去擦,却在赵洛懿走到门边时,眉头猛然一收,无辜被丢出去的信鹞惊慌地扑着翅膀飞上天去。 李蒙坐在凳上玩得好好的,忽然起身,袍子带翻小凳,他冲上去追赵洛懿时,曲临寒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在巧手雕琢一只小狗儿想给李蒙做玩具。 只见李蒙跑到门前,站定,脑袋左晃右晃。 李蒙胸膛激剧起伏,眼神空空,赵洛懿已经走了,他走得那样快,笨脑子的李蒙怎么能反应得过来? 惊天动地一声嚎啕吓得曲临寒忙把狗儿一扔,上去要抱他,手臂上就挨了一口。 李蒙龇着牙,不遗余力地咬他,鼻翼翕张,眼圈通红,腮帮咬得僵硬地鼓起。 作者有话要说: 眼睛快炸裂!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