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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临将他斩断,把所有神力都封在本体中收走,只意外留下两截神木枝。 第一截靠近主干,被阴槐救走,带到南海; 第二截则是细弱的分支,东临视他为纪念品,保存在天地棋盘的天元中。 说是细弱,然而扶摇比阴槐还要高大,他的一根细枝,比凡界古树的树干还粗。 上万年过去,第一截神木枝才生出灵智。 守微现在的身体,是云开去天元取来第二截炼成的。 沉渊坚信神印还在。 正因如此,从五百多年前,尚还弱小的时候,沉渊就试图败坏渊渟的名声。 信仰成神,他便毁了信仰。 一旦扶木成神,他身为恶念,不会再有容身的余地。 他们注定无法共存。 沉渊有两个计划:一是海底阵法,阵法大成时,整个世界都被祭炼,他便借此力量飞升;二是抢夺神印,有了神印,他只要修为到了,就能成神。 这次逼迫守微过来,不但是地点,还是时机,沉渊都经过深思熟虑。 若是早了,他没有挣脱阴槐的力量和能力;若是迟了,等到守微修为渐进,他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 他为此精心谋划数百年,守微短时间内自然找不出破绽。 然而还是有疏漏。 这个寂静漆黑的鬼府,又传来了脚步声。 鬼修是不会有脚步声的。 还有谁,能出现在这里? 三个人都向入口处看去。 风声呜咽,卷起飘零的细雪,纷纷扬扬。 沈川来得很快,看似是在漫步,然而每一个脚印落下之后,人都会离开很远。 沉渊问道:“你来做什么?” 沈川不答。 沉渊轻哼一声,不以为意。 他走向守微,就要搜寻灵魂。 无间裹挟风声转瞬而至。 “叮——” 沉渊拨开无间,问道:“你不是想飞升?” 沈川仍是沉默。 沉渊认真打量他,道:“你是我的一部分,我们就要飞升了,不好么?” 渊渟撕裂神魂之后,大部分都被收进摄魂令中,还有小部分残余在躯体里。 因这小部分作乱,沉渊一直都受到躯体的排斥。 野火烧不尽。 那部分残魂被消去,留下的影响却根深蒂固。 久而久之,甚至动摇了心境。 沉渊自然也有心境。 当他发现,自己在一些事上不自觉地仁慈时,终于无法忍受。 他是极致的恶,不容许出现任何善念。 他遇见一个天生神魂不全的孩子,突然有了想法。 沉渊分离出受到影响的那一部分,融合到这个孩子身上。 他从此没了困扰,只要把这个孩子牢牢控制在手里就行。 而沉渊在飞升之前,自然会把属于他的那一部分收回来。 “你成功之时,就是我死的时候。”沈川语气冷淡。 沉渊心念一动,沈川面色霎时雪白。 他嘲道:“所以你想阻止我?不自量力。” “为什么是我?”沈川忍着痛楚问道。 “许是因为,你适合用剑吧。” “……” 沉渊绕开沈川。 只要动动心念就能逼迫,他从未将沈川放在眼里。 一直以来,沈川纵使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忍着。 掀不起什么风浪。 云开终于走到守微身前。 他身后有一条蜿蜒的血迹,延伸到很远很远。 身后打斗声又起,沈川看向手中长剑。 无间,生死无间。 他过来这一趟,自然不只是为了和沉渊叙旧。 沈川不动声色,并起二指,指尖凝集剑意。 在火宅时,沉渊曾说:“你与其想着如何杀我,还不如自尽,可能会有些效果。” 在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和沉渊的联系。 沈川闭上双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无边黑暗中,仿佛还能看见沉渊邪性的笑: “你敢赌么?” 有何不敢。 一生都带着镣铐起舞,至少还有死亡,是能自行决定的。 他以指为剑,刺入眉心。 凌厉剑气侵入识海,将神魂击得粉碎。 不远处沉渊忽而一滞,他的气势瞬间颓靡,周身火焰变得黯淡。 他震惊回头,沈川颓然倒在地上。 “该死!” 沉渊之所以敢把一部分神魂放在沈川身上,是因为即使沈川意外身亡,属于他的那一部分依然不死不灭。 然而,沈川选择了自戕。 自戕。 沉渊一向视仁慈为软弱。 在这个一手掌控的作品身上,他能透过淡漠的表象,看清其中软弱的本质。 故而更加庆幸,他在被软弱侵蚀之前,就及时将这些分离了出去。 “我真是看不懂你们,明明虚伪又软弱,怎么会甘愿送命。”沉渊说。 没有人回答他。 趁人病,要人命。 短暂出神之后,云开出手如电,阴槐伸出枝条带走沈川,细密的根茎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涌向沉渊。 沉渊的力量弱了许多,之前挥挥手就能斩断的根茎,现在竟能让他受伤。 阴槐的声音慈祥平和:“因为有些意义,比生命还重。” 沉渊再次被缚住,坚韧的根茎甚至穿入骨骼。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轻哼一声:“是么?” 万里之遥,平静的苦海表面乍起怒涛,浪潮呼啸着翻涌不息。 海底莲华光芒渐暗,璀璨金光变得浅淡。 其中蕴含的力量顺着金色细丝迅速流逝,集中到沉渊身上。 沉渊的修为达到大乘后期,缠绕在身上的根茎瞬时炸裂。 然而阵法已毁,无法飞升。 他这种吸收方式,等于直接废了第一条路。 只有抢夺神印了。 沉渊的面前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他直直走向守微。 守微缓缓抬起头,他看向云开鲜血淋漓的白衣,看向深色土地上的断枝与残根,还有更远处,已经断绝生息的沈川。 一片惨淡。 他的神魂恍惚,隐隐听见一声凄厉凤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陌生得不像是他的记忆。 有什么在慢慢苏醒。 沉渊看不清守微的表情,冥冥之中的直觉让他停下。 守微再次睁开双眼,缓缓起身。 他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浸透衣料,看上去颇为狼狈。 却有一种古朴沧桑的气息蔓延开来。 他的气息强大,如春风化雨般温润柔和,不会让人不适。 除了沉渊。 沉渊忍不住颤栗,这是来自灵魂深处、近乎条件反射的恐惧。 千万年来,在他的灵智形成之前,便是这熟悉的气息,一次又一次将他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