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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城市,还笼罩在一片薄薄的雾气中,因为搭夜班车程林几乎一夜没睡,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仍旧很早等在市公安局门口。 等了许久也不见林队的身影,程林只好进去询问了一名陌生的年轻警察,“您好,林队在吗?” 那人简洁的说:“不在。” “那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 程林想着林队大概还在办案,不方便透露,可是就这样走又不甘心,存着一丝希望的又问:“您知道程易禾在哪儿吗?” 那人摇了摇头,“不知道是谁。” 程林只好失望的离开。 以前程林总觉得这里是自己的家乡,可是走在街上,他却仿佛一个游离于这座城市的一个旅人。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那个记忆中从来模糊的家,程林悲哀的想,也许那根本不能算作他的栖身之地,不过毕竟养育他长大,就算他们不想认他,至少也可以当做平常的亲戚,偶尔有个来往吧? 程林循着记忆中的路,来到了那条逼仄而破旧的小巷,出乎意料的是,这条清冷的巷子口竟然围满了人,程林好不容易向前挤了十几米,忽然看到了人群中警车的一角,随口问:“这是怎么了?” 旁边看热闹的大妈说:“警察来抓犯人啦。” 程林还想问是谁家的人被抓了,只见两名女警左右按着一个瘦小妇人的肩膀从其中一扇门里走了出来,那妇人手上缠着衣服,但是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衣服下就是冰冷的手铐。 女民警身材高挑,他们即将上警车的那刻,程林才窥见了那妇人的侧面,赫然便是张俊艳! 程林想也没想便冲开人群,喝道:“等等!等等!你们为什么抓我mama!”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程林,甚至还有人不自觉的为程林让开了一条窄路。 程林数息间便冲到了警车前,而同一时刻,台阶上的铁门内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见到程林愕然道:“程林?你怎么回来了?” 程林转头一看竟然是林队,见到救星似的奔上前抓着林队的手,急道:“林队,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妈不会犯法的。” 林队望着程林,面上是一种深切的难以掩饰的怜悯,他拍了拍程林的手,道:“程林,我们的调查不会错的,根据程易禾的供述,我们连夜找到了当年把程一宁卖给他的人,顺藤摸瓜,找到了源头。” “——将宁宁从医院带走卖掉的人,就是张俊艳。” 林队的最后一句话,程林几乎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似乎过了很久,那声音才穿透重重透明的隔膜送进了程林的耳朵,久久在他的脑海回荡,震的人头痛欲裂。 那一刻程林的感觉是十分荒谬的,他下意识的想说,张俊艳是宁宁的奶奶,奶奶怎么会卖自己的孙子呢? 然而此刻张俊艳却忽然挣扎着转过了身,怨毒的盯着程林,嘶哑尖叫道:“程林!你不得好死!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竟然让警察来抓我!” “你爸爸没钱治病,我卖了你儿子换钱有什么错!” 程林瞬间瞪大了双眸,难以置信的看着癫狂的张俊艳,仿佛有一只恶鬼正撕开了张俊艳的面皮,从裂缝里钻了出来,让他浑身不寒而栗。 他觉得自己该当场反驳些什么,然而胸膛剧烈起伏几次,只有一股火烧般的灼痛来回冲撞,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听到张俊艳那癫狂的言论,林队黝黑的面色顿时阴沉沉的,喝到:“胡言乱语!谬论!”向身边的警察一挥手,“还不赶紧带走!” 还在骂骂咧咧的张俊艳紧接着被强行塞进了警车,车门砰的一关,便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到她不断开开合合的嘴还在骂些什么。 而人群还在低声的议论纷纷,“这是什么妈?”“怎么这么恶毒?” “抓她活该,一辈子关着别出来。”继而同情的目光投在孤身而立的程林身上。 林队重重的叹了口气,拍了拍程林单薄的肩,本也想安慰几句,忽然院子里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仿佛是某种重物落地的声音! 程林还没反应过来,林队敏感的直觉已经让他飞速冲进了院子里,紧接着只听他大喝道:“程林!快叫救护车!你爸爸跳楼了!” 程林一怔,拔腿冲进了院子里,只见程荣远年迈的身体像一块破布,面朝下摔在院子的水泥地上,身下炸出了一片鲜艳刺目的血红。 整个世界仿佛瞬间颠倒了过来,程林眼前一黑,顿时委顿在地。 林队还在探程荣远的鼻息,见程林也倒下了,忙又冲过去扶起程林。 程林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摇摇晃晃中,嗓音剧烈颤抖道:“别......别管我,救我.....救我爸爸......” 以林队的经验判断,人多半是救不回来了,虽然只是从二楼跳下来,但是程荣远身体孱弱,根本经不起这么大的折腾。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仿佛是电影中的快镜头,不到两分钟,闪着红光的救护车呼啸着冲进了这条小巷,程荣远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已经停止了呼吸,救护车只是徒劳的仿佛例行公事般返回医院。 昏昏沉沉,转瞬间,程林脸色惨白的等在急救室门口,林队沉默的陪在程林身边。 周围的空气像是一潭粘稠的死水,简直让人难以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红灯忽然灭了,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程林机械的迎了上去,医生摇了摇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大门再次打开,推出来的人,已经从头到脚蒙上了白布。 那一刻,程林忽然想起小时候,每次跟着程荣远上山,他都会坐在程荣远肩头,小小的他只要稍微伸手,就能够到树木垂下的绿叶,那时在他心中,程荣远的身影永远是那么高大健壮,仿佛一座山似的,永远屹立不倒。 可是此刻,他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躺在白布下面,轰然倒塌了。 程林像是一个被抽空了的木人,紧接着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膝盖骨几乎都要磕碎的巨大声响将林队都吓了一跳,忙将程林扶到了长椅上坐下,许多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却也只能程式化的说:“节哀。” 程林像是喘不过气似的用力呼吸了两次,继而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恸哭。 林队从事这份职业,活到这个岁数,已经看惯了生离死别,此刻也禁不住被程林的情绪感染,眼眶发热泛红,大概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他点起一根烟,沉默的狠狠吸了几口。 林队还要审案子,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也不能一直陪在程林身边,直到程林停止了哭泣,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后,便告辞离开了。 夜深之后,医院也仿佛死了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