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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抬头,吻住了那苦求日久的双唇。细微却颤栗的快感顺着尾椎直达头顶,那是完全不同方才焦灼情欲的一种相濡以沫,仿佛前世不得的执念轮回斗转才终于在此刻得到了契合与满足…… 尧宁破天荒地一夜好眠,次日过了晌午方醒,连每早必打的拳都给落下了。神清气爽地问替他更衣的丫头:“先生呢?”答曰:“用过午饭,现在正厅。”尧宁心中一喜,连衣服都不耐烦穿好了,一面系着腰带一面就大步流星地往正厅走去。谁知厅里却不止鹤生一人。 钮钴禄氏本是一派旗下太太的打扮端坐着,见尧宁大喇喇地就这么冲进来还衣冠不整的,唬得慌忙起身,主动赔笑搭话:“三爷今儿气色真好!” 尧宁不料她居然会主动找上门来,意意思思地给自己名义上的庶母请了个安,又看了一眼鹤生。今日的他一如往昔丰神俊朗,眉宇之间丝毫不见尴尬异色。 钮钴禄氏勉强开口道:“当初庚子年家父殉难,家道中落,我这弟弟方才投身咱们府里谋个西席,如今也算熬过来了,我寻思着也该让鹤生出去谋个正经差事了,直隶中学堂正好缺个教习先生……”她说不下去了,尧宁此刻的神情像要吃人一般:“怎么,在我富察府里做事就不正经了?” 钮钴禄氏连忙摇头:“不不,不是这个道理,鹤生在富察府当差自然是极好的,就、就是……” 一直不吭声的鹤生忽然开口:“我家里弟妹众多,都半大不小的,总得有个主事的。”他看向尧宁,眼中平静无波,“中学堂是隔日当差。三爷其实尽可以学满出师了,若是觉得我这教习之责还未完,那我隔日辰时来府,午时归家,便算两全其美了。” 去他的两全其美!尧宁瞬间就明白因为昨夜之事,鹤生要离他弃他了!尧宁面色森然,银牙暗咬。他好不容易才想通了,怎肯轻易罢休!然而他也是深知鹤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性,昨夜也怪自己太过心急,得寸进尺,一下子便大火燎原,而今只得先稳住他,再徐徐图之。他好容易忍下气来,甚至扯了扯嘴角:“如此……也好。先生想的法子,向来是四角俱全的。” 可尧宁没想到的是鹤生的态度会如此决绝。往日里他们亦师亦友无话不谈,而今鹤生就当真只传道授业,午时一至不用饭就定必离去。尧宁满心里的苦涩不足为道,别提多憋闷了,又怕打草惊蛇,只得配合着貌合神离地做了好一阵子的名义师徒。 一日,练兵处无事,尧宁申时未过就放了差,心念一转便让小厮备了些时令补品,驾马往鹤生家里去。 谁知又扑了个空,鹤生阖府倒是对这位财神爷礼重有加,定要留饭,而直到掌灯时分鹤生方才风尘仆仆地归家,见到尧宁,明显便是一愣,那表情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惊喜。 几个年长的姨奶奶张罗着摆了晚饭,一面凑趣奉承道:“尧三爷真真有心,今日得闲还特地来看我们一家老小,还带了这么些鲍参翅肚的,又是何必!” “对呀,咱家四哥儿要上学堂了,三爷还要给引荐,又出钱又出力,怎么敢当!” 一贯在家里称王称霸的尧宁头回装起了谦逊君子:“就算只论亲戚关系,我也该常来走动,姨奶奶不收,倒是怪我往日不够周到。”说话间顿了一顿,深深地看了鹤生一眼,“何况,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层关系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鹤生微微一颤,低下头来,坐了主位:“吃饭罢。” 尧宁收回目光,紧挨着他也跟着落座。自那夜后,二人许久不曾这般亲近了。鹤生入夜踏雪而回,似乎连身上都带着飞雪一般清冽的气息,可在此之余,尧宁却在他身上闻到了另一股复杂难辨的陌生气息。 不,也不算全然陌生。尧宁暗暗地握紧了拳,他想起来了,在戏园子的后台里他闻过,只是更浓烈。他又联想到了那日在后台一闪而过的背影,以及近来鹤生四处奔波不着家的反常。“先生今日去了哪儿?” “自然是中学堂。”鹤生明显不欲多谈,尧宁一挑眉道:“那里不至于这么晚罢?” 鹤生淡淡地道:“后来去了同文馆,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新书。” 尧宁便不再追问,但多年朝夕相处,他知道鹤生有事瞒着他。 饭后鹤生还不及下逐客令,尧宁便抢先道:“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到先生家里,不如先生带我好好逛逛?” 鹤生刚准备回绝,便被姨奶奶噎着:“早该逛逛了!咱们园子虽比不得富察家阔达,却被咱们大爷打理得井井有条,别有风光呢!” 尧宁偷偷冲着鹤生吐了吐舌头,像极了儿时淘气被逮的时候,撒娇耍赖无所不为,纵使严师如鹤生,也偶有罚不下手的,到最后多半是一笑了之。 深秋露重,二人在园子里闲逛其实真没有什么趣味,但是尧宁铁了心要磨到鹤生开口理会,一路上嘴就没停过,一会夸干涸池里残荷雅致,一会夸半山亭中赏月风情,途经一口封弃的水井之际,尧宁正要搜肚刮肠发表赞美,鹤生便淡淡地道:“庚子年八国联军进京,我额娘便是跳这口井。”尧宁哽了一下,望着那挺拔的背影,第一次在心中对他泛起了一丝怜意。他忍不住踏前一步,扶住鹤生的肩膀,鹤生却恰在此时转过身来,与他四目相对,冷月寒潭使他周身笼上了一层绝人千里的冷漠气息:“我阿玛曾经天真地以为靠悍不畏死的义和拳就能与洋人抗衡,谁知一旦开战,不过是白白被朝廷推出去抵罪替死,连累发妻自尽,还差点家破人亡……” 尧宁柔声道:“我知道。从那时候起你便辞了朝廷的一切世职,甘愿做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你曾对我说过,少年强,则中国强,而非大清强。我一直记着的。” 这话其实已然有些大不敬了,特别是现在革命党闹得正厉害的当口,尧宁却从没有对外透露过一丝半点。鹤生眼中浮现一星暖意:“尧宁,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甚至是最器重的朋友,我知道我教你的,你不声不响都记在心里。所以无论你现在与何派势力为伍,我都信你初衷不改。可那一晚……”他忽而顿住,尧宁浑身一凛,暗道:终于来了。 “我枉为人师,其身不正,你不过是少年心性,岂可引着你往邪路上走?”鹤生闭了闭眼,“我大错特错,自悔不迭!” 尧宁盯着他,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连声音都哑了:“那……是什么意思?” 鹤生目光澈然毫不闪避:“大错已铸,望能补救。从此以后,你我永为师徒,亦只可为师徒——我绝不能毁了你。” 尧宁喉结滚了一滚,只觉得压抑已久的怒火自脑海深处传至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