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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已经步入七月,天气彻底热起来,窗扇一打开,夏日的阳光与聒噪一起穿透了余宇,他刚刚睡着了,这才醒过来,动了动脖子,报纸滑下去,只露出他眼睛。 “我们回去吧,余宇。”余声说。 他们张嘴说话的时候,候在树上的蝉仿佛被捏住了鸣肌,把声音留给他们,他们缄默时,蝉又开始放声大叫起来,没有音调也没有韵律。炎热把人的身体析干成一个个干燥细密孔洞的集合,大力吸收着外界送来的躁鸣,他们同时又是扬声器和接收器,在脑中无休止地重复着方才激烈争吵的轰鸣。 余宇说,你不用管我,你也不是我爸。 他照着自己的意思,没跟余声商量,报了一所北方院校,在距家很远的地方,虽说现在交通方便,但比起留在T市还是差得远了。余宇对余声谎称是填了财大的志愿,等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来,余声才知道他要去D市上学,这回他什么也没说,没再去追究余宇的谎话。 余宇本不愿让余声去送他,余声借口说自己去D市有事,二人又小吵几架,最后余宇妥协,不情不愿地上了路。 这不是余声第一次到D市来。他大学时的那个初恋就是D市人,有一年的国庆节假期,他们去了D市,那时候连火车都没有直达的,他们路上走了好久,时间大多浪费在了火车上,等到了D市,待了不过两天,又要回去了,不然赶不上开学。少年人的样子在他心里已经模糊,为数不多的照片也在跟老余的抗争中尽数撕毁。以前买票很麻烦,他们在车站排了好久的队,才终于买到两张硬座,余声现在完全不能想象坐一两天的硬座是什么感觉,可当时他们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累。他还记得他们站在两节车厢的交界,透过车门的窗户往外瞧,熟悉离他远去,陌生愈来愈近。忽然火车驶入山洞,四周一片漆黑,车轮跟铁轨的擦碰声在黑暗中大得惊人,他们默契地收回视线,下意识去看对方的脸,即使什么也看不到,火车又飞速驶出隧道,阳光重新照了进来,他们看着彼此的脸,笑成一团。 年轻真好。余声这样想。 即使他对陈永禾早就没了当时那种感觉。二人分手后,陈永禾回老家D市继承了家里的面馆,余声也去了别的城市工作,从此断了联系。他们是上午的航班,余宇本来就有熬夜的习惯,早睡也睡不着,结果自然哈欠连连,他戴个眼罩,挂上U型枕,上了飞机,头一歪便开始呼呼大睡。余声在他旁边拿了本书看,还没看几页,余宇便朝他歪过来,脑袋抵在他肩膀上。眼罩很大,遮了余宇大半张脸,余声低头只见他露出来的一个鼻尖,他睡得好像不太舒服,闷哼几声,余声伸手扶了扶他的脸,让他换个姿势靠在他肩膀上。 本科生都在新校区,正值新生开学季,校园里到处可见拎着行李的学生和家长,他们下了出租,校门口便有指引新生的志愿者,统一的文字衫穿上,半大少年看起来还有模有样的。余声早已告别大学生活,想起自己上学那会儿的样子和条件,再看看现在这些小孩的,不禁感慨社会发展飞快。学生自己拿着录取通知书去报到处注册,外面有块地方,拉了“家长接待处”的条幅,都是等孩子注册完出来的家长。方才领他们过来的学生还在,要等着余宇出来,再带他们到宿舍楼去。那学生跟余声说话,摸不准怎么称呼他,余声笑着说他是余宇爸爸,那学生惊呼说叔叔看起来真年轻。他不是看起来年轻,他本来就要比余宇同龄人的父母年轻,但余声没必要给外人解释,也不打算解释。 新校区的宿舍楼是四人间,带个卫生间,不过没有浴室,听说这边的学校都没有浴室,洗澡要去大澡堂,空调也没有,北方的学校大多不安空调,即使夏天的时候并不比南方凉快多少。余宇说他们大学的班级群在暑假就建好了,跟新同学在网上聊过,还交换过照片,进了宿舍,里面已经来了一个同学,他们没自我介绍便叫出了对方名字。 “你就是余宇吧,”赵一航说,“名字特别。” 他名字确实特别,跟姓叠在一起就像是小名一样。他小学时有新来的老师问他叫什么,他说余宇,老师说我不是问你小名,余宇无辜,说他就叫余宇。 赵一航说其他两个也到了,他们仨都是前一天到的,全是外地人,有两个家比余宇还远,现在他们都跟父母出去吃饭了。 余声问:“你父母呢?” 赵一航说:“我一个人来的,我家太远了,没让他们送。” 余声说:“那你挺独立的。” 赵一航不好意思地笑笑。 余宇插嘴道:“我本来也要一个人来的,是你非得跟来。” 余声无奈:“好吧,是我耽误你独立了。”他又问赵一航吃过饭了没,没有的话不如跟他们一起去。 赵一航本来以为去食堂,余声说以后吃食堂的日子还多着呢,而且他们这是大学城,外面到处是餐馆,又说是他请客。赵一航还是犹豫,余宇也不想吃食堂,帮腔说就出去吃吧。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刚见面时的谈资不外乎是自己的家乡,余声很会聊天,引着他们说话,赵一航说起自己家乡的东西,兴高采烈的。余宇则沉默很多,余声问他怎么不跟同学说话,余宇反问是他来上学还是余声来上学。 余宇说话带刺,饶是余声一再宽容他,心中也生起不满,没再接他的话。赵一航觉察出父子俩关系的紧张,不知其原因,也不知该怎么圆场,只能默默吃饭。 他们到校的时间不算早,晚上住宿在早就订好的酒店,明天再去收拾床铺。这段时间,学校周围的宾馆床位紧张,他们只订到一间大床房,余宇本来打算在宿舍将就一宿,可来了才发现这季节D市也凉快不到哪儿去,又没空调,洗澡也不方便,便没再提要留下的事,余声看在眼里,没点明,免得小朋友倔脾气犯了,真去睡光板床。 回到酒店,余宇先去洗澡,一会儿头发湿漉漉的出来,拿毛巾随便蹭两下便作罢。他行李大多放在学校,只拿了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出来,拖鞋也没拿,光着脚去洗澡,又光着脚在地毯上走来走去。他不喜欢酒店拖鞋的感觉,索性不穿。 余声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余宇正趴在床上打游戏,他今年算是在家里憋了一夏天,没怎么晒黑,他皮肤白些,长相也干净,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挺文静。余宇个子中等,不过胳膊和腿都细细长长的,单独看上去便比实际身高要高些,但也不是干瘦,年轻男孩子的肌rou线条柔软流畅,外表具有青苹果的圆滑,气质上又沾有果rou的酸涩。 “不早了,早点睡吧。”余声说。 余宇应了一声,钻进被窝里接着玩手机,余声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