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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心烦得很,让我静会儿。”赵宗宁说完,泄愤似的抓起一把鱼食撒到水面,锦鲤们纷纷凑上来抢食,她又要抓第二把。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公主,您喂太多了。” 赵宗宁回头,钱月默站在亭边,身边也没宫女跟着。 似是为了应景,钱月默,向来素净的人,今日居然穿了鹅黄色的褙子与丹桂色的八幅裙子。褙子的袖口与领口都零散绣着丹桂花,与裙子交相辉映,十分精致。就连腰间的荷包,她也难得戴了两只,也是这样热闹的配色。 赵宗宁视线再往上移,淑妃还梳了高髻,发间插有好几只金簪与步摇,流苏上镶着红宝石,贴至她的耳垂,不时闪光。 “淑妃娘子今日打扮得好生漂亮,往常总见你穿素色,你很合适这样的热闹颜色。”赵宗宁赞了一句。 钱月默双手交握,愣了愣,翘起嘴角笑,走上前,说道:“公主心情不好?” 她们俩这几个月来亲近了许多,赵宗宁未嫌她多管闲事,又转回头继续看湖中的锦鲤。她的下巴也搁在栏杆上,烦闷道:“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澈夏见钱月默没带宫女,想了想,轻声报备了下,也抬脚走出亭子。 亭中就剩她们俩。 钱月默站在赵宗宁身后,看着赵宗宁的背影,想到陛下的那些话,心中难受极了。但是,陛下说得对,那位孙郎君的确最适合公主。孙郎君会逗公主笑,也听公主的话。 她心中再难受,又能如何? 她的这份心情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她更不能自私。 她在宫中好歹有人陪伴,公主怎能一辈子孤苦伶仃? 公主要成亲,她心中是难受。但若公主孤苦一辈子,她更难受。 她轻声坐到赵宗宁身畔,柔声道:“公主若是有烦恼,可否跟我说说?” 赵宗宁再回头看她一眼,钱月默的脸恰好被秋日柔和的光线包围,她又穿着鹅黄色这样温暖的颜色,很能抚慰人心。成亲,人生大事,她本就无人可说。她的娘早已过世。她是公主,真正的闺中密友却仅有赵叔安一人。 但赵叔安是她侄女,赵叔安的性子更是娇弱,这样的事情与她说,赵叔安只会比她还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不由开口道:“哥哥替我瞧中了一个驸马。” “公主不喜欢他?” 赵宗宁继续看着亭外,眯眼道:“他挺好的,长得俊,是我见过最俊的。除哥哥跟小十一以外。对我也好,听我的话,会逗我笑,君子六艺除了射、御,因身子的缘故无法习得之外,样样精通。是位真正的君子。仔细说来,真的样样好,我似乎应该喜欢她?可是,什么才是喜欢?” 哥哥告诉过她什么是喜欢,但她还是不明白。 钱月默的双手搅在一处,她知道什么是喜欢啊。 只是喜欢这样的情感,无法领悟,才是幸运。 但凡喜欢,总是令人忧令人悲的。 陛下与十一郎君那样好,也有过争吵时,更有过伤心时,更别提她这样的。她觉得陛下的抉择十分正确,人生在世,何必要样样都悟到?知道得越少,才越不会遇着悲伤与痛苦。 钱月默想罢,露出一丝浅笑,也不知是苦笑还是想开后的笑。 她再柔声道:“我的大嫂,邓大人家的大娘子,公主应该也是认得的。” 赵宗宁点头:“认得,东京城中出了名的大美人儿。” 钱月默笑:“是啊,出了名的大美人。我哥哥虽是宰相之子,娶她时,却也仅是个七品小官。当时有郡王府的郎君也上门求娶,更不提其他功勋之后,她却——” 赵宗宁不屑道:“郡王府?功勋之后?在大宋,这些人家的郎君,哪里比得过宰相之子。” 钱月默不防她说得这样直,也看得这样透,当真是直来直往。但钱月默依然是柔声道:“他们家世比我哥哥好,长得也比我哥哥俊俏,大嫂却还时应下了我的大哥。后来,大嫂告诉我,嫁人,只嫁真正疼惜自己的。被喜爱,比去喜爱,快乐了太多太多。” 赵宗宁再回头瞄她,眯了眯眼:“那淑妃娘子呢?可曾快乐?” 钱月默一噎,却也实话实说:“陛下待我很好,我很快乐。”虽说此好非彼好。 赵宗宁笑了笑,没再说话。 两人静坐了许久,直到飘书来叫她:“娘子,她们都在寻您呢。” 钱月默才依依不舍起身,看向赵宗宁,欲言又止了会儿,到底只道:“公主,我过去了,你若是不愿下去,我让她们给你送些吃食来。” 赵宗宁摇头:“你去吧,我不想吃。” “好。”钱月默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再劝,她与赵宗宁,本就是很一般的关系。 她说的话,公主从来都是听不到心中,也不在意的。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往外走去,走过赵宗宁时,赵宗宁背对着她,忽然道:“谢谢你。” “……不。” “我想你说得是对的。” “公主——” “娘子去吧。”赵宗宁伸出手,背对她挥了挥,趴在栏杆上继续看湖面。 钱月默本想再回身看她一眼,终究是忍住,走出了亭子。 当天的花宴吃到很晚,大家都玩得很尽兴,只除了一直坐在亭中的宝宁公主。 染陶将这事儿告诉赵琮,赵琮担忧她,却又走不开,叫赵世碂去接她回福宁殿。 赵世碂知道要避嫌,特地等各家的小娘子与妃嫔们都走了,才往后苑来。 后苑中就剩负责此事的钱月默还在看着收拾东西,见他过来,知道是为赵宗宁而来,她立即道:“郎君来了啊。” “她呢?” 钱月默指了指亭子:“公主在那处。” 赵世碂点头,转身要往亭子走。 钱月默在他身后踟蹰开口:“我知道陛下要将孙郎君给公主做驸马的事儿,之前揽事,劝了公主几句。” 赵世碂惊讶回身看她,下意识地说:“淑妃也舍得?” “……”钱月默面上迅速涨得通红。 这话说得好蹊跷!赵世碂是知道什么?! 赵世碂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不怪他,只是钱月默的奉献精神也太过了。他看着钱月默涨得通红的脸,忽然也有些理解钱月默。每个人的身份与性子都不同,做出来的事儿也不同。如同他知道钱月默永无可能一样,钱月默作为宫妃,又何尝不知道? 不如把这份感情好好珍藏在心底,谁又能说这不是一份很珍贵的心悦? 话虽如此,赵世碂却做不到。 但不妨碍他佩服,他朝钱月默点点头,还宽慰地对她笑了笑,才转身往亭子走去。 回来找东西的戚娘子瞧见这一幕,气得脸也红了,东西也不再找,带着宫女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