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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李彧都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不恨她?她冷漠得让人震惊,可无论是不被妻子深爱的丈夫还是不被母亲疼爱的儿子,这两人从不恨她。 离婚时她什么都不要,收拾好行李就走。钥匙全放在桌上,安安静静体体面面地自己就离开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露过面。 是直到李教授去世后,她才有些意识到不应该使儿子成为孤儿,才接受了一把这间房子的钥匙。 后来她发觉早慧的儿子不需要她给予的指导就能够生活下去,学习认真努力,思想积极健康。于是她天性中冷淡的气质又复苏了,她并不喜欢这个家庭,她一点点淡出去。 她为李彧请来保姆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自己便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做自己的事情。 偶尔来看看这个儿子,发现他成长得正直优秀,于是又满意地离开了。 并不是所有的母亲都有着照顾人的天性,至少兰岚不是。家庭并不是她心目中最重要的,甚至可有可无。 李彧上了高中便告诉她不需要保姆,自己能够独立生活,她也毫不怀疑地便让未成年的孩子自己生活了。 “小彧,”兰岚叫了声他。 李彧坐到她旁边的沙发上,看向她。 “我要出国了。我的老师推荐我去美国的音乐院校任教。”兰岚说。 李彧在沙发上挪了挪位置,又舔了舔嘴唇,站起来说:“我先去倒杯茶过来。” 把杯子放在兰岚面前,李彧端起自己的喝了一小口,“所以是已经决定了?” “对。”兰岚笑了下,“在那边工作,氛围会比国内好很多,更有助于我的事业。” 兰岚看向他,“小彧,我是希望你高考完也申请美国的大学的。你很优秀。” 李彧此时头脑无比清晰,也没有觉得对目前的状况不能忍受。他甚至有点惊讶地发现,上次发xiele诉说了一通后,现在的心境竟会如此不同。 李彧摇头,“我对大学的规划并没有出国这一项。祝您一路顺风,到时候我可能不会去送您。” 兰岚攥着杯子,看了他半天。 李彧从容地接受了她的注视,没有再开口。 兰岚叹口气,把杯子放到茶几上,慢慢说:“我的确对你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最开始,我是不打算要孩子的。最后有了你,一直也没怎么关心过你。” 李彧点头,声音平缓道:“我知道。你热爱的只是音乐。” 兰岚看向他,脸色几乎有些窘迫,“对。这一点我无可辩驳。”兰岚低下头,“李彧,我很抱歉,我无法说我深爱我的儿子。” 李彧看着她因垂下头显露出的后颈上散落着几根头发,其中已经有一根白发了。 其实认清事实后也觉得没有什么了。他无法获得母爱,一直也没有得到过。也无从谈起眷念二字,只是看着别人的温暖有些羡慕。 想得到的是母亲的疼爱,而不是兰岚的。也没这么具体,是爱就行,对象其实没那么重要。 李彧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没关系。母亲和儿子只是两种身份而已。本质上我们都是独立的人,没有非要谁必须得爱谁的道理的。亲缘关系并不一定意味着要像通常人们做的那样来维持。你对我没有母爱,也改变不了你是我母亲的事实。但是你对我没有任何责任的,不用在意。” 兰岚似乎有些吃惊,毕竟作为一个成年人要接受未成年的儿子的安慰和道理是不容易的。 兰岚承认自己的冷漠和寡情。但是要李彧从容地接受这个事实,并且内心深处毫不在意,她也觉得过分。 良心的谴责让她此时有些抬不起头来,她也真正意识到这个没有她的母爱陪伴着成长的儿子,顺其自然地对她也没有感情了。 兰岚只能艰难地不断道歉:“我很抱歉。” 此时李彧成熟地接受了一切,但他心底的些许怨气还是在最后稍稍泄露了,李彧说:“爸爸替你把缺失的爱都补给我了。” 这句话对兰岚当然是惩罚。 兰岚僵直了身体,想到故去的曾对她百般包容的前夫,内心也是痛苦的吧。 李彧站起来,诚挚地对她说:“愿汝之乐绎如之。母亲。” 这句话说出后,一切结局已经不言自明。 兰岚无法遏制地哭了。 “愿汝之乐绎如之。”正是李教授写给她的话。李教授对她一往情深,纵然热烈追求,也发乎情止乎礼,从不逾越。兰岚对音乐的执着向来为李教授所欣赏。 在李彧还趴在李教授膝头上听他讲故事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 李教授风度翩翩,追求女孩却也少不了一股文人酸气,数不尽的信札寄出去,末尾总贴一句“愿汝之乐绎如之。” 后来两人在一起了,李教授私下总称她“绎如”,算□□称。被小儿子问到为什么,这薄脸皮的斯文人还红了脸。李彧长大,便懂得这是父亲对母亲的情话。 只因为李教授全名李求如。 如今斯文俊秀的李教授像那一夜的烟花般绚烂之极归于平淡,也化为尘土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横亘在母子两人心头,也如烟花般砰然作响,燃尽了就什么也没有。 仅有的情分已然到头。 李彧静静等她哭完,才给她拿了条干净的毛巾。 兰岚从洗手间出来后,已经整理好了,只双眼布着血丝。 李彧冲她微笑,“我请你吃晚饭吧,用我的稿费。之后就不去送你了。” 兰岚心情复杂地笑了。毕竟李彧的确成长了,也毕竟她是真的不配做一个母亲。 最后和兰岚吃了一顿晚餐,李彧几乎是轻快地回到家。 也许程殷之前对他说的那句“正视你自己”见效了,李彧此时几乎认识到他之前缺失那部分自己一点点在被找回。 他在怜悯自己的孤独的同时不停地在否定自己,将自己从人群中剥离。造成他孤独情绪的并不是旁人,而正是他自己。 其实他对于母亲的情感,本就没那么深刻。从一开始兰岚给予他的温情就是有限的,他的童年实际上是在父亲的目光中度过的。 只是随着年纪渐长,在父亲无可挽回地离开了他以后,他的渴求陪伴的情感被强加到了兰岚身上。所以他才会陷入悲伤和孤独之中。从前带着他认识世界的父亲不在了,难道他就可以认为从未进行过这项事业的母亲该理所应当地承担起责任吗? 现在李彧明白。他选错了对象。陪伴他的不应该是兰岚,也已经证实了不会是她。也许另有其人。 李彧此刻想到的是,人终究是独立的个体。他不能企盼母亲一定要像世俗常见的那样陪伴他关爱他。 因为那样的论断只是出于一种道德上长期以来形成的标准,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