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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吧,不许再回来,向扶桑发誓,我作为青陆的可汗,将你,赫连昭那图驱逐!永生不要再踏上青陆的土地!” 他最后看到的,是七年里,一遍一遍用思念描绘的草原与他背离远去。 大重光武三十三年的春分,他和赫连那仁十七岁生日的那一天,赫连郁成了无乡无亲,只能漂泊,无处可归的人。 再醒来时,赫连郁已经到了乐氏的右川城。 乐道本来就是叛逆之人,对被驱逐这种事看得并不严重,一开始他觉得,赫连郁陡然间发现兄妹感情破碎,是需要一点时间接受,但他不知道这人会这么钻牛角尖,看着对方消沉的模样,他恨不得扯着对方头发,压在墙上撞,看能不能把赫连郁给撞清醒。 乐道叹了一口气,转身出门,又拿了什么东西进来。 赫连郁坐在桌边,目光涣散盯着窗外的绽放的桃花,耳边则听着乒乒哐哐一阵乱响,直到声音渐歇,他才微微侧头,透过垂落黑发的间隙,用眼角打量乐道在做什么。 然后他发现乐道已经换上一身铁叶片盔甲,新打的双刀佩在腰间。 穿上盔甲的乐道看上去不像是少年了,世家子都习武,一个个长得高大魁梧,站起来极有压迫感,他自己别扭地扣上盔甲锁扣,对赫连郁道:“和我出去一趟吧。” 赫连郁:“不想去。” 乐道挑起眉。 少年将军低低笑了一声,赫连郁心里立刻觉得不好,还未有动作,一只大手就已经扣住他的肩膀,往上面一提,将他整个人提起来。 乐道把他倒扣在自己肩膀,就这么和码头上扛大包的苦力一般,扛着他出门。 也幸好乐道的院子偏僻得很,一路出去没几个人瞧见。 乐道带着赫连郁上了一匹黑马,两人前后骑在马上,从公府侧门出去,一路上乐道如标准的纨绔少年那般,在大街上纵马飞奔,待从西边出了城门,乐道更是用力一夹马腹,身后马蹄扬起的烟尘足有一里长。 赫连郁原本以为乐道是要去城郊的军营,却见到这人见军营而不入,一提缰绳拐弯,冲入一条没入山林间的小道上。 “你要作甚?” 抓紧他后背衣服的赫连郁压低声音问。 乐道第一句话答非所问:“这几年有一伙匪寇盘踞在云岭十二峰,我几个兄长领兵前去,皆是铩羽而归,前不久乐好公把这苦差事派在我头上。” “……所以?” “那匪寇听说厉害得很,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开什么玩笑!”赫连郁的声音大了一倍不止,“乐好公大人没有给你派兵吗?孤身一人上来勘察你想死是不是!跑得这么快,匪人在匪寨里就能听到你的马蹄声!” 这回不听人言的变成了乐道,他哈哈大笑,纵马跃过横倒下的大树,又跳过乱石嶙峋的溪涧,不知跑了多久,直到一只弩箭迎面射下来时,他依然对着弩箭奔驰。 忍无可忍的赫连郁手把这混蛋的头往下面一压,抢过缰绳,另一只手握住一枚鸟骨。 鸟骨在他手指间化为屑末,霎时升起的狂风卷着骨灰飞扬,从高空落下的箭雨就像是撞上了一块看不见的屏障,风吹过箭矢的翎羽,打乱它们的落点,一时间周围树丛中,埋伏的匪人被流矢射中,发出和被宰杀的老猪一般的嚎叫。 赫连郁拍干净手上的碎末,压低声音,在乐道耳边咬牙切齿道:“我就剩下这一块能cao纵风灵的鸟骨了!” “没事,以后再帮你杀几只。”欣然见到赫连郁恢复活力的乐道说。 他抬起头,拿回缰绳,催促黑马加快速度,同时道:“喏,你这不也救了我?” 风驰电掣中赫连郁没听清,“什么?” “我说!”乐道吼道,“之前我救你,你说我不该救,他娘的现在我也没有让你救我,你救我干啥!” 赫连郁:“这不一样,我……” “就像你刚才做的这样,你发现我有危险,一定会来救我,而我发现你有危险,也一定会来救你。好兄弟没二话,你没了家我家就是你家,你没了亲人我就是你亲人,不管什么东西有我一份就有你一份,以前我不管,以后不准离开我!还有别老是叽叽歪歪,在你meimei那里受了气,洒在老子头上算什么好汉!啊?!” 吼完的乐道发现他们冲进了一处狭窄的山谷死路。 两边山壁上,数百人持着弓箭,对准勒马停下的他们。 “好汉,”赫连郁面无表情说,“闭嘴吧。” 第9章 那样意气的少年 数百名匪寇把乐道和赫连郁两人团团围住。 乐道是本地人,本不该做出闯入死路这种可以让人嘲笑他一万年的蠢事,不过和生活在山中的山匪比起来,云谷本地人也得甘拜下风,更别说乐道这种离开云谷国七年,年前才回来的年轻人。 这班子匪寇声势颇为浩大,赫连郁在山谷底下一望,只见到两边山壁上匪旗林立,风吹过山林,匪旗招摇,树叶飒飒,分不清里面有没有埋伏,虽然不想让自己沦为草木皆兵之流,他内心却不由地紧张起来,手悄悄缩回袖中,想要摸索暗袋里的骨片。 一摸就摸了个空,而后他才想起,他以前的东西都落在了青陆,此刻身上这件衣服还是乐道的。 “别紧张。”乐道在他耳边说。 赫连郁无言转动眼珠,他另一只手正想取下脖子上挂着的吊坠,手才移动一寸,就有一只箭矢紧挨着他的脸擦过去,若不是乐道一肘子打得他上身后仰,恐怕那锋利的箭刃就要在赫连郁脸上留下一道伤口。 “等等,”乐道安抚他,“再等等。” 他们并没有等太久,没过一盏茶的时间,谷底两人就看到一边山崖上竖立的匪旗如同麦田中的麦子一样摇动,有什么东西分开这些匪旗,从后面走上前来。 “我数一二——”乐道声音压低,仿佛一只有气无力扇动翅膀的蚊虫,同时把一块骨头藏在袖子里递给赫连郁。 山崖上上前的那人露出面容,是一个典型云谷打扮的汉子,他长着一张三分老帅的脸,背着弓箭,腰上缠着彩锦佩着猎刀,陈旧皮甲防住身上要害,脸颊上以彩泥抹出两道条纹,这人往前走一步,便能让整个山谷寂静无声。 乐道的嘴唇微微开合。 “——三!” 赫连郁捏碎了骨头。 山崖上那个汉子应当是匪首,此人中气十足,开口说话,满山谷都能听到,“此路是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