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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祭的事,年前围猎的事情,上报给大安皇都城那边的文书,全部需要城主一一处理,再发给节度使。 “那些阿日善去处理吧,”云屏城城主说,“我实在没什么精力啊。” 云屏城城主的模样看上去,并没有说谎话。 他是一个还算年轻的男子,或许曾经有过英俊的相貌,不过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干枯如草头发下只能看到高高耸起如两座山峰的颧骨,惨白的皮肤包裹着他,让他看上去比起活人,更像是被黑巫处理过的骨架。房间里摆放着三个火炉,这人盖着棉被和皮毛,依然颤抖得像是光着身子站在冰天雪地里。 “城主,今天太阳很好,你可以出去走走。”阿日善说。 “哦,那真是那仁的恩赐啊,”城主说,“可惜我走不动,阿日善代我去走一走吧。” 青陆的巫眉毛上方,皱起的三条褶纹如峰谷一般凹凸不平,他这个样子简直可以吓哭小孩了,所以在被他瞪一眼后,唱歌的珠兰立刻起身,抱着琵琶向巫行了一礼,小步退出了金帐的这个房间。 “我的巫,”云屏城城主深深地,像是他下一刻就要死了一样地,呼出了一口气,阿日善觉得这口气息似乎带着冥河冰寒的水汽,“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能明天再说吗?” 阿日善往前一步,跪在矮榻前。 中陆的巫,就算是见到皇帝,也无需行跪拜礼,毕竟巫们当年都是被皇帝从大雪山上请下来的,然而那个时候,青陆因为贫瘠和寒冷,只是无人关注的小角落,几个部落杀来杀去,巫对于部落的首领而言,不过比女人珍贵一点。就算后来受中陆的影响,巫的地位依然在首领或可汗之下。 阿日善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先是握住城主的手,他为城主比几日前更加的瘦骨嶙峋和冰冷而深深地皱眉,然后把手塞回被子里。 “您可能不知道,三天前的夜里,苏尼塔的黑市出事了。” “迟早会出事的吧,”城主气息奄奄地说,“从古至今,苏尼塔黑市都处于摇摆不定的天平上,如今这天平终于打翻啦。” “那一日黎明时,有早起的牧民看到苏尼塔升起了一个太阳,就像那仁女可汗过去彰显她的伟力一样,然后,左川关出动了一半的守兵,并且青陆的商人们都没有回来。” “没什么好惊讶的,”城主依然有气无力,“如今会在苏尼塔闹事的,绝不可能是中陆人,既然是青陆人惹事,左川关会扣下商人们,是常理。你再等几天,商人们就会自己回来了。” 阿日善将自己的头埋在矮榻下,应是。 “那么,还有别的事情吗?”城主问,“如果没有,可以替我将珠兰叫回来吗?” “还有一件事。”阿日善说。 “快说吧。” “大安的皇帝和国师……” “怎么,他们终于要大婚了吗?” “……不,不是大人,大安的皇帝和国师,似乎此刻就在云屏城。” 云屏城外的小河河畔。 赫连郁万万没想到,自己一觉竟然从晌午睡到了太阳即将沉入西沧海。他睁开眼时,看到的是红彤彤的云霞,它们好似奔驰的马群,从天的北边,奔向天的南边。 今晚就要变天了,赫连郁想。 “你做了什么梦,”他身边的乐道伸了个懒腰,问,“中间我见着你哭了。” 赫连郁怔怔望着乐道。 他没有梦到那仁,出现在他梦里的,是眼前这个人。 “是好梦,”他轻声说,“欢喜得我哭了。” 乐省不知何时来过,留下了食材,皇帝兴致颇高地忙碌起来,让赫连郁久违地尝到了他的好手艺。 吃完后,赫连郁唤来一个小小的水灵,在八爪鱼模样的水灵嘤嘤嘤地哭泣中,指挥它将餐具都洗干净。 太阳已经沉入西沧海,乐道站起来眺望,“云屏城城门没关,果然今日要举办祭典,我看到拜日教的祭台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哈!” 赫连郁:“唔?” 乐道的语气听上去兴致勃勃。 “我看到搞爱情占卜的地方了。” 第21章 一起奔跑,那是逝去的青春 拜日教巫女的爱情占卜再灵,也不会有四巫卿之一的巫卜的占卜灵验。 赫连郁再一次把乐道的暗示置之不理,他计划饭后活动——就近观察这个暗藏阴谋的拜日教。不过在他点头之前,就和过去无数次一样,乐道已经拉起他的手,将他拖向河边的祭典。 赫连郁只来得及拿起斗笠。 此刻河边已经是人头攒动,比起赫连郁中午看到的人数多了三倍,并且,还有更多的人从云屏城的南门涌出来。百姓们摆脱了白日里沉重的劳作,将一天的薪酬拿在手里,他们想要放松放松,这个时候,城门外的火光和歌声吸引着他们,就像花香吸引着蜜蜂。 赫连郁还有幼年在冬祭玩耍的记忆,与此刻的祭典相比,冬祭太过严肃,繁琐的祭祀让人疲惫,而这个拜日教的祭典显而易见更加平易近人。大巫看到了数不清的杂耍人,商人,甚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娼妓。 拜日教的祭台在场地的最中央,也是在河水的不远处,那些巫女们在祭台边缘用干草束成比人还高的粗大棍子,浇上油脂,然后点燃,跳跃的火光窜起有一丈高,光线汇聚到巫女手中的银镜上,随着她们的舞动,洒下一河水的光斑。 乐道从摊子上买了一条烤鱼,递给赫连郁。 是手掌大的小鱼,为过冬而积存的脂肪干净肥厚,刷上蜂蜜和粗酒便是美味。已经很饱的赫连郁无法拒绝乐道的好意,默不作声地啃完。 他简直能感觉到自己的肠胃在哀鸣了,但是乐道把鱼骨拿走,又递过来一块奶糕。 “……陛下,”赫连郁说,“您是打算换一个星台主人了吗?” “光武二十八年的时候,我们偷偷跑到前朝皇室的猎场中偷猎,”乐道说,“我记得那天晚上,你一个人干掉了一只成年的公鹿。” “那时候我是十二岁?还是十三岁?”赫连郁扶额,“您怎么能拿少年人的胃口和老年人比呢?” “我和你一个年纪,现在要我吃下一头公鹿也能吃完。” “……我觉得你得开始学会养生了,陛下。” “不,不不,”只能自己把奶糕吃下去的乐道口齿不清道,“在赫连那仁死前,你的胃口也没有这么差,同样的,那个时候,你也没有瘦成这个模样。朕的大巫,朕已经向你坦诚相待了,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