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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并无巧事,塔楼恰好坍塌,必有原因,如何得到事情结果,现在就看娄将军的了。 几个时辰后,娄鸣带着结果,匆匆去找皇帝。 已经天明了,这是青陆新年的第一天,天空依然翻滚着铅云,娄将军跟着小兵走到那个并没有被乐省退租的帐篷前,撩起毛毡门帘。他首先看到的,是极有可能成为大安王朝继承人的飞燕卫校尉。 解毒没多久的乐省先向娄将军行了一礼。 乐省在飞燕卫和军中历练多年,娄鸣自然知道该以什么态度面对他,不卑不吭回礼后,娄将军扫视这不大的帐篷,接着看到的是自己不成器的百夫长全罗秋以及他的两个女奴,最后看到是地毡上呼呼大睡的青陆女可汗之子。 这个貌不惊人的孩子不仅是国师的弟子,同时也是新一任的太阳巫,娄鸣的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多久,移开目光后问:“陛下不在?” “刺客已经捉到了?”皇帝从屏风后走出来,国师紧跟其后,娄鸣没敢太将注意力放在赫连郁身上,不过只是匆匆一瞥,他怎么觉得国师大人的衣衫有些凌乱。 “刺客已被捉拿,”娄将军低下头,“审问出了一些结果。” “那就带上来吧。”皇帝说。 这种事自然有亲兵代劳,娄鸣退至一边,乐道器宇轩昂坐在铺着虎皮的大椅上,侧头和跪坐在他脚边的赫连郁咬耳朵。 “你看,朕就说了,塔楼倒塌绝非你运气的问题。” “我不觉得有刺客刺杀你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赫连郁说。 就算两人关系出现暂时无人发觉的变化,大安皇帝和国师的争吵依然是无比熟练的,直到所谓的刺客被带入了帐篷,压着跪下。 无论是乐道还是赫连郁都闭上了嘴。 片刻后,赫连郁眯起眼,虽然眼前这张老脸遍布污迹,又被岁月的刻刀改的mama也认不出来,但赫连郁还是找到熟悉的地方,辨认出这个人是他父亲麾下,也曾经是那仁麾下的青陆第一勇士——赤西。 正是昨天和乐道一起喝酒,透露出关键消息的那个老人。 乐道皱起眉,看向压着赤西进来的亲兵。 “陛下,就是他,”亲兵说,“这个人曾经被两任青陆可汗委任重任,对云屏城中的隐秘知之甚深,昨夜他为躲避暴乱躲入云屏城下的密道,密道在西北塔楼下有一个隐秘的出口,他见到您,突然生出杀心,半开塔楼下的机关后躲远,而塔楼正是因为那机关设置而倒塌的。” 没有用巫术,所以他没有发现,赫连郁垂下视线想,青陆机关术虽然不比中陆精巧,但在破坏上一向不错。 之后亲兵一一呈出证据,证据确凿。 这件事看上去,似乎只是一个半疯老人的心血来潮。 “曾经青陆的第一勇士,赤西到底还是赤西啊,”乐道说,“就算堕落成了这幅模样,依然保留着雄狮的心,既然这样,朕也得用对付狮子的手段对付你。” 赤西抬起头。 这个战败后用酒水麻痹自己的老人此刻看上去清醒许多,他声音沙哑,说话就像是草原上的北风呼啸。 “大安的皇帝!如今你已经是天下的霸主,但是霸主只是一时的,你不可能坐拥三陆太长的时间,青陆和草原,终有一日会回到青陆人手里!” “这可不一定,”乐道说,“只要有好日子过,哪怕历史有多辉煌,百姓也会忘记。” 皇帝有些厌倦地挥手,“拖下去斩了吧。” 亲兵应是,堵住赤西的嘴,乐省突然向前一步,跪在下方。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乐道眯起眼没说话,倒是赫连郁出声:“说吧。” “圣人有云,当以仁义得天下,青陆距离皇都城太过遥远,所以这里的百姓才不知您的仁义,陛下何不通过这件事来彰显您的仁慈呢?”乐省说。 帐篷里除了睡得不知世事的乌伦,皆把视线投向这个年轻人。 乐道的目光有些奇怪。 在别人替乐省出声求情之前,乐道已经开口:“族中学堂的夫子在朕七岁的时候,就不会和朕说这种话了,这么多年还真是少有人把朕和仁慈联系在一起。” 乐省叩首,“陛下结束了战乱,让流离失所的百姓有家可归,就算在大安开国之前,您的军队也一向以军纪严明而闻名,从不将刀剑伸向百姓,谁能说陛下不仁慈呢?” 乐道的语气越发柔和了,但是帐篷里的人各个噤若寒蝉,因为柔和的语气反而是皇帝发怒的前奏,“也就是说,这个老家伙想杀朕,朕却不能杀了他?” 哪怕是乐省,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说话了。 帐篷里安静无比,所有人连呼吸都控制着音量,乌伦的打呼声突然变得特别鲜明。 跪在下面的赤西颤了颤,似乎想要挣脱绳索。 在事情沿着更加不好的方向狂奔而去之前,赫连郁抬起头,道:“不杀也没问题。” 除了皇帝和国师之外的所有人都猛地把胸口憋着的气吐出,不是因为放松,而是被陡然放出沉重压力的皇帝给吓的,特别是乐省,因为这压力有三分之二冲着他。壮着胆子说出谏言的乐省本来才清醒不久,屁股上那块rou还在疼呢,此刻被乐道的威势一压,看起来简直要再次晕过去。 “但是,如果不做惩罚,则会让人看轻陛下和朝廷,”赫连郁再次开口,“殿下,你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对惩罚应当胸有成竹了才是。” “切断他的手筋脚筋,让他余生应当只在床上度过,派遣奴仆给他最基础的照顾,他会活下来,”乐省说道这里时,大家都觉得乐道会把刀鞘砸过去,好让自己唯一侄子的脑袋变正常一些,但乐省接下来的话让其余人大吃一惊,“我们要让这个人看看,青陆是如何和中陆融为一体,青陆的百姓又是如何心悦诚服地跪拜在陛下的脚下。” 年轻人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哪怕听到要被斩首,也并未作出什么反抗的赤西第一次挣扎了起来。 而乐道挑着眉看乐省。 “另外此事尚有疑点,”乐省深吸一口气,道,“赤西并未参与祭典,在昨日傍晚之前,他尚无法将陛下和大安皇帝联系在一起,是何人告诉他陛下便是大安皇帝的呢?此事并非心血来潮,更有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推动,臣认为,追查背后的人才是当务之急。” 几乎所有人都为乐省捏了一把汗,而乐省偷偷抬起头,他不敢看自己的叔叔,而是瞄了一眼赫连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