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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夏炎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沉了声音又是故作轻松那般说道:“咳……大家都健康地活着就好啊……孩子们,也都长大了吧?” “长大了,长大了,都是很体面的大人了。上来见见吧。”母亲似乎体会不到父亲心中那种无颜面对家人的挣扎,无比热情地发出邀请。 眼看就要登场,夏炎也没时间再做更多的舞台指导了,只好咬了咬牙,握紧拳头放在胸前晃了晃,做了个口型:“加油”。 韩竟不由摇了摇头,嘴角的弧度弯得更高了几度,拍了拍夏炎肩膀。他放轻声音,用仿佛难以置信的声音说道:“……我能上去吗?” “那还用问嘛!”母亲热情不减,毫不犹豫地答道。 韩竟最后握着夏炎的肩膀,手指稍微紧了一下,像传递给他一些力量,也用口型对他说道:“放心。” 他转身登台,脸上面对着夏炎时那种宠溺而开怀的笑容在一瞬间全部退尽,变成一种忧愁而强颜欢笑的表情。只迈出一步,身体就像在这一步之中苍老了几十年,腰背极不自然佝偻着,像是早已驼背,却想要勉强直起来。似乎由于仍难以相信自己能够回到家中,连脚步都显得不稳。 夏炎怔怔地盯着韩竟的背影,之前被这一连串的事件搞得极度糟乱而紧绷的心境,倒在一瞬间平静下来,慢慢地舒了一口气。 第76章 公演3 韩竟的表演经验虽然不少,但确实从来没演过话剧。之前对话剧的一切理解都是纸上谈兵,正式登上剧场的舞台这还是首次。 他到台上第一个感觉就是——灯光真的太强了。 拍摄电影时为了追求真实感,灯光通常都是尽量模拟自然光,几乎不会用到这种强光。大功率的面光从斜上方打下来,烤得他脸颊一阵阵发热。 是人猛然置身这种强光之中都会不自在,何况他根本对这部剧也没练习过几次,台词都没记熟,现在还要勉强表演。韩竟听到次子那句“是爸爸吗?我是新二郎”,便艰涩地笑了一下,停顿了半晌才迟缓地答道:“啊对对,新二郎,已经长成棒小伙子了嘛……我走时你还是个站都站不稳的……” 他话没说完,就听小女儿抢着说道:“爸爸!我是阿胤。” 韩竟转过脸来,饰演小女儿的女孩子正怔怔地看着他,念台词的语气虽然轻快,眼神却满是困惑和询问。 韩竟张了张口,并没说出话来,头脑中猛地飘过跟夏炎躲在看台最后排的那个吻,飘过他们在洗手间的拥抱,和上台之前夏炎那一连串含义不明的手势。 ——跟电影比起来说白了就一点不同,就是要夸张,你就把平时的表演夸张120倍准没错。 那时韩竟心中所想的,其实是与台上正在演的剧完全无关的事情——120倍,他是认真的吗?怎么可能算得这么精确呢…… 韩竟慢慢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小女儿的脸,却在碰触到她皮肤的时候触电一般猛地缩回手来,动作之大甚至带动跪坐着的身体向后缩了半寸。他愣了一会,而后僵硬地干笑了两声,“我听说过生了个女儿,看看,长得多秀气啊!” ……对了,这是话剧。 他离看台那么远,一切的细微表演观众都是看不到的。无论他笑得多艰涩,眉头皱得多紧,嘴唇动得多艰难,被那么强的白光一打,在观众看来,可能都只是一张白板。 “俗话说孩子无父也能成人。这话一点儿不假,哈哈哈哈……”韩竟高声大笑着,甚至用手拍了两下大腿,在见到其他所有人都没有笑之后,又尴尬地猛然止住了笑,发出一声抽气般怪异的声音。 舞台表演中,他要把自己的见解准确传达给观众,唯有通过夸张的台词和肢体语言。 而既然答应了夏炎,他就要把这一切做好,不会有丝毫偷工减料。 韩竟慢慢冷静下来,也逐渐适应了炙烤的灯光,虽然心里对舞台表演究竟应该演到什么程度还是没个拿捏,但直觉“120倍”该是个很大的数字,也就尽量用最夸张的肢体动作。他演了这么多年戏,倒不会有放不开的感觉,只是自己心里也觉得搞笑——要是有位电影导演在场,大概要觉得他这种表演简直是在撒泼打滚了吧。 后面与长子的对峙韩竟之前已经与夏炎对过一次,这次多少也有些参照,便把所有的台词音量都提高两度,动作也演得异常激烈。他站在杨放对面,能够明显感觉到杨放被自己这疯魔一般的气势压住了。好在杨放多少是有些表演功底的,也很快调整过来,将两人之间的冲突进一步推向更高的水平。 直到韩竟被声声质问逼得败退下来,起身欲走,次子又追上来拉他:“您身上带钱了吗?不是还没吃晚饭么?” 韩竟眼中一片茫然,按住次子的手背,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他重重地拂去对方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台侧走去,连着几步脚下不稳,终于绊了一跤。 次子赶忙又赶上来扶。韩竟挣扎着想站起来,结果动作太急腿上吃不住劲,竟然再次跌倒,便干脆坐在地上,狠狠地捶了自己的腿两下。 第二次的跌倒和自弃地捶打自己的腿的动作,之前夏炎导戏时从没有提过,都是韩竟的即兴表演。饰演次子的男生先是一愣,之后像是也被韩竟带入了当时的场景之中,急得猛地跪在韩竟腿边,来拉他的手:“父亲!您别这样……” 韩竟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我命中注定是个要死在街头的人,还要家干什么呢?……我本不应该再进这个家门,因为上了年纪,又浑身是病,不知不觉地就走回家里来了。我回到这条街上,今天已经第三天。一到晚上,我就站在家门口,可是总觉得门坎太高,没有勇气进来……现在看来,还是不该进来啊。腰无分文地跑回家来,谁看得起……”他嗤笑了两声,负气似的推开次子扶着他的手,自己撑着膝盖,艰难地站起身来。 “我啊……从五十岁就开始想家,想攒个一两千块钱带回来,给你们赔礼道歉,不想到老了也没干成一件像样的事情,这点心愿也没……”韩竟说到最后几乎有些哽咽,沉默了一会,忽然又笑起来,回头望了母亲一眼,换成开朗明快的语气,抬高声音说道:“唉,算了算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愁没地方扔掉么!” 韩竟说罢,还是以那种格外苍老而吃力的动作走下了台,台上几个人继续将最后外出寻找父亲的尾声部分表演完毕,之后黑灯落幕。观众席上沉默了好久,才响起稀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