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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时候,唐时杀了一个妖修,殷姜跟他都在等着天隼浮岛那边的反应,可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那边根本没有任何的异常情况出现。唐时杀了的那个妖修,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也根本没人过问。现在唐时知道的事情多了,也知道最近魔修们不安分,相对应的是,妖修开始沉寂了起来。“今日你可以冲击上次没有能够突破的精神境界,这毕竟是佛家的功法,你最无欲无求的好。”殷姜提醒他道。唐时无言:“你觉得我这样的人,能无欲无求吗?”“你只要领悟的时候是无欲无求的境界便可以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小自在天的和尚,不也用这无欲无求的功法,做有欲有求的事情吗?你若真能做到无欲无求,那就已经是佛的境界了。”殷姜声音里的讽刺是很清晰的,她笑道:“众生既然平等,佛与凡人有何不用?众生既然平等,佛又为什么要独树一帜,无欲无求?普天芸芸众生,为什么都需要佛来度?岂不可笑?哈哈哈……”这话跟唐时当初的理解真是相当一样的,一老一小两个人,全是钻牛角尖,曲解佛教的教义的,如今唐时听了这样的话,也只能微微一笑。盘坐下来,意识便完全地封闭了起来,手指呈拈花之势,便握在了一起,旁人若是从外面看到了此刻的唐时,怕会以为他是个真正的小自在天的弟子。这姿态,已然有了几分佛家的清净之感。识海之中,有几团雾气,缓缓地旋转着,似乎就要成为一个漩涡,唐时便促进着这漩涡的旋转。不知不觉之中,灵识和精神力便已经变得敏锐起来,像是那一天唐时将第八层砚壁破掉时候那样,旋转了起来。浓郁的雾气,这是唐时还处于混沌之中的精神力。在这样没有止境的旋转之中,整个识海的底部,竟然缓缓地浮上来一个右旋的“卐”字印唐时愣了一下,紧接着便忽然感觉到自己脑海之中空空的,识海似乎是没有边际的,混沌的灵识四处延展,很快却有那雾状的东西,凝集成了一小团,最后变成了一只灰色的圆珠状的东西。识海凝珠!在这灰色的珠子出现的刹那,所有的旋转都停住了,□的识海,像是被什么东西理顺了一样,等它恢复旋转的时候,却变得圆润起来,之前那看似流畅的转动,跟此刻的旋转相比,只能算是滞涩了。那一瞬间,唐时觉得自己是站在高台之上,忽然之间一步登顶,于是凌绝顶,小众山。精神上的一种超脱,让唐时整个人都舒畅了起来。与此同时,唐时的修为也跟着上了境界,从筑基初期,到了筑中期——这么久的修炼,力量早就已经囤积在那里了,只等着精神力到了那个境界就能够突破了。现在唐时走的路线,似乎已经完全跟之前的不一样了。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这种事情意味着什么,只能迷迷糊糊地跟着走。识海之中的凝珠,缓缓地转动着,底部却亮起那“卐”字印。唐时忽然道:“我这到底是修佛,还是修道啊?”“修你自己。”殷姜笑了一声,她心情忽然好起来,似乎唐时现在修为取得了突破,她距离自己回去的时候也就近了。唐时一笑:“修我自己。”到底算什么,只有天知道了。其实唐时也不过就是那样地一问,他一点也不想知道的。筑基中期,唐时站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白毛浮绿水,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了才想起,自己还有。现在他基本上已经摸出了规律来,只要进阶,就能翻开新的诗来。前面的诗,唐时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甚至已经尝试着画过里面的很多首,可是这一次——新翻开的一首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他看到这样精致的小诗,忽然怔忡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皱眉,便觉得跟自己有联系的殷姜似乎有触动。“殷姜?”殷姜没说话,那盒子上面浅蓝色的光流动着,一直没有什么声响。明月光,地上霜。望明月,思故乡。很连贯的意思,也很让人惆怅的意境吧?唐时的目光,穿过那一扇小窗,看到了外面的月色,那光落到地上,果真如霜雪一样皎洁。他忽然有些担心起来。“殷姜?”拿出了那盒子,唐时皱起了眉,之后却看到那蓝光剧烈地闪烁着,很快幻化出了一个影子来,那身形也泛着点点的蓝光,有些梦幻的,甚至不可捉摸。这女子,眉目如画,镌刻着亘古的沧桑,她穿着的衣服,甚至是很多年之前的那种样式,古朴的雷文绣了满身,宽大的织金长袖袍,显示着她身份的尊贵。如玉莹白的肌肤,古代仕女一样高高绾起来的发,还有那斜斜插着的玉钗,血玉的抹额,垂在她的眉心,却晕染出了几分忧郁。那苍老的眼神,像是方才的唐时一样,越过了竹窗,落到了外面,明月在天,人在异乡。她的故乡,在很远,很远,很远的东海之滨,此刻她距离它,很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我故乡……”这是唐时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听到殷姜的声音,是从殷姜的口中说出来的,她是活了万年的妖修,被困在这石盒之中千百年,已经不知道现在的天隼浮岛是不是当年模样,更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物是人非……望明月,思我故乡。殷姜那长长的眼睫毛一搭,眼帘一垂,明明觉得自己是想要落泪的,可是眼底干干,她的泪,似乎早就已经为旁人流尽了。一首诗,忽然就勾起了她那无限的愁肠。九命猫妖,旁人都以为她是能力通天,现在呢?也不过就是如此。远远地,便保持着这种虚幻的状态,她双手交握在身前,有几分矜持的端庄,远目看向无边的皎洁月色,忽然道:“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唐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这样看着。殷姜回过了身,那织金的长袍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地动了动,向着盘坐在那里的唐时弯下自己的腰,殷姜放轻放柔了声音,抬起一双玉手,忽然捧起了他的脸:“小子,这样温柔的眼神,可不适合你呢。”唐时抬手,盖了一下自己的眼,却掩饰一般笑道:“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我虚伪的时候,你没看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