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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地往后一倒,重新躺回床上,出了一身冷汗,浑身黏答答的,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而此时的清醒,让他有了种快要歇菜的不祥的预感。过了一会,黄瑾琛推门进来,弯下腰,用自己的额头在寇桐的额头上贴了一下:“怎么样?”“好多了,头还有点疼,”寇桐顿了顿,又问,“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我能洗个澡么?”黄瑾琛拖过一把椅子,在他床边坐下,用毛巾给他擦了把脸:“再忍一忍,你妈说等烧彻底退了才可以洗。”寇桐闭了闭眼,轻轻地叹了口气。“刚才怎么回事?”黄瑾琛问,然后看了看寇桐的脸色,又补充说,“能说么?”“大概是噩梦。”寇桐乏力,话音都压在喉咙里,“有点记不清楚了。”“还是不能说么?”寇桐在考虑这个事,有一些事,如果被逃避了,就会从意识里被压抑到潜意识里,他醒着的时候,可以平衡自己的心态,可是在梦里却无法逃避。这里不是现实,现实里没人管他半夜睡着了做什么梦,这里是所有人意识投影堆积到一起,构建的一个岌岌可危的平衡世界。而人,是无法逃避自己的记忆和心情的,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的,那是事实。“去端一盆水来。”寇桐说,“凉水。”“你干嘛?”“我会试着解决这个问题,”寇桐说,他费力地爬起来,黄瑾琛眼疾手快地在他身后塞了个枕头,寇桐接着说,“有些事我记不清楚了,需要挖掘,硬想肯定是想不起来的,所以需要想办法让我代入到当时特定的时间和环境里,当情绪产生共鸣的时候,会更容易想起来,这一般需要专业人士诱导,也一般有专业人士控制。”他抬头看了黄瑾琛一眼:“显然你不是专业人员。”黄瑾琛不满意了:“那我总是个活物,能干点什么吧?”“能。”寇桐说,“你去接一盆凉水,如果发现再出现刚才那种震动,你就用凉水泼醒我。”第五十章谋杀寇桐要下床,被黄瑾琛按住,围了一条毯子在他身上:“好不容易才出点汗,找什么?我给你找。”“保险墙里面的东西。”寇桐说,“所有东西都拿出来——开关在柜子最上头,你摸一下就摸出来了。”巨大的书柜分开两边,露出里面的密码箱。黄瑾琛回头看着他,寇桐顺口说:“密码是BODEBX。”黄瑾琛顿了顿:“你……告诉我这个……”寇桐靠在床头上,抬头对他笑了笑:“里面没什么国家机密,有也是技术性的,反正你看不懂。”不知道为什么,黄瑾琛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小小的密码盒子从里面弹开,泛黄的文件袋像是陈列着埋藏在久远时空中的秘密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黄瑾琛手里拿着它,突然有点诚惶诚恐起来,好像拿的不是一个旧文件袋,而是寇桐的心和记忆。“关上灯。”寇桐轻轻地说,黄瑾琛关上了灯,他就抬手拧开了一盏挂在床头的昏黄的小灯。黄瑾琛坐在他的床边,抬手拢了拢寇桐身上披的毯子,看着他打开文件袋,倒出里面一股含着霉味的东西。不知道是灯光的缘故,还是因为发着烧,寇桐的脸显得极苍白,长而浓密的睫毛并不像西方人那样上卷,而是直直地垂下来,打下一层阴郁的影子,那一刻他没了笑容,就像是个被禁锢在废墟里、忘了自己是谁,十年如一日的幽灵。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寇桐才拿着一张被折叠过的录取通知书说:“这个是投影仪进入试验阶段,我正式‘退休’之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算是这些年行动不自由的补偿。”“O大给你的?”黄瑾琛虽然属于半个文盲青年,对一些知名的学府也偶尔听过那么一两耳朵,“哎呀我老婆真能干。”他一嗓子出来,整个卧室黑暗静谧的气氛就被打破了,寇桐刚刚连上过去的思路陡然被打断,感觉像是一口气卡在嗓子里一样。片刻,寇桐轻轻地笑了一声,并没有抬眼,阴影下的眼神却柔和了不少,显得不那么阴郁了,他竖起在嘴唇前,轻轻地“嘘”了一声:“别打岔。”黄瑾琛乖乖闭嘴。“我第一次出远门。”过了一会,寇桐合上了录取通知书,捡起旁边的旧照片,“有一些是在大学里的,有一些是没事的时候在欧洲四处玩的时候留下的照片。”黄瑾琛模仿着他的语速,把声音压得极低,极柔和地问:“后来怎么不照了?”“后来发现我对摄影其实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天分。”寇桐说,“就不再洗相片了,最多拿卡片机或者手机随手拍几张,都懒得往外拿,就在存储卡里放着了。”黄瑾琛看着他一张一张地翻过旧照片,照片上的人看起来和现在的寇桐没什么差别——阳光灿烂的笑容,摆出各种猥琐或者故意装逼的姿势,应该也是没几年前的事,然而翻到最后几张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些更旧的照片。黄瑾琛一愣。照片上的小男孩看起来都不超过十岁,小孩子男女莫辩,这使得他五官看起来更像寇桐妈,然而黄瑾琛看了好半天,才想起……那小男孩可能是寇桐小时候。他于是轻轻地问:“是你么?”不怪他一时没看出来,任何一个人,都很难把照片上的小男孩和现在的寇桐联系起来——那小家伙眉目精致,带着幼童特有的纯净好看,却显出几分死气。他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力的娃娃,安安静静地站在女人身边,透过相片往外看,一双眼睛里没有一点小孩的活泼和灵动,反而让人感觉出那么一点无法言说的木然和冷漠。他没有笑,旁边的女人却是在强颜欢笑——嘴角生硬地往上扯着,眼角却没有一点弯起来的笑纹。女人和孩子只占据了半张相片,另外半张却是空的,有人用鲜红的水笔在上面打了个大叉。寇桐拿着那张照片,整个人都静止了,有那么一瞬间,黄瑾琛几乎有种错觉,好像他的呼吸都消失了。“是我。”过了不知多久,寇桐才犹如梦呓一样地说,“旁边的是我妈,打叉的地方应该是我……父亲。但是他在这个空间并不存在,所以所有有他位置的照片,都会有这么一个人空出来。”他用指甲轻轻地掐着照片纸,这期间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只听到纸张悉悉索索的声音:“我记得……他在这里。”“那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