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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能消了户籍。然而顾府是何等人家,怎会叫外人验看夫人的遗体,不过是本家人瞧瞧,并无意外,就此了事。顾思杳颔首,说道:“既是如此,便就着人上报发丧罢。老爷去了何处,可告诉老爷了?”兰姨娘便向程水纯一努嘴道:“老爷的去向,只怕如今只有程姑娘知道了。”程水纯却正望着顾思杳发怔,原本她来顾家时,本是听了姑母的话,意图做顾家的二少奶奶的。谁知,阴差阳错,造化弄人,竟然做成了今日的局面。然而,顾思杳到底是她恋上的第一个男人,她每夜陪着顾武德时,心里便总会想起,若是他当初应了她,她今日就不会成了一个黄土埋脖子的人的妾!私下听闻,他同侯府那边那个娇艳无双的寡妇少奶奶有些勾当。他不肯要自己这个清白的闺女,却愿意跟那个寡妇暗度陈仓!看着眼前这个俊朗挺拔的男子,程水纯只觉得满心幽愤。她痛恨这个男人,也恨顾武德,更恨她姑母,是这些人,是顾家,毁了她。兰姨娘话音落地,却不见程水纯回。她打眼望去,却见程水纯正望着顾思杳发怔,心中有些怪异,便轻轻咳嗽了两声。程水纯回过神来,方才答道:“老爷昨儿晚上没回来歇,想是去了院里。”听了她这一言,顾思杳与兰姨娘顿时醒悟,顾武德必是去了哪个□□家中。当下,顾思杳吩咐家人置办灵堂,一面去街上买棺材寿衣等物事,装殓程氏尸身;一面向外发丧。程氏突然暴毙,家中没有预备,不免手忙脚乱。再一则,程氏是染了疫病而亡,前头顾家虽也“病了”许多人,却皆是巧立名目。程氏这个疫病,却是真的。她生平所使的一应器具,衣物床单家具皆送去焚烧,旁的不能燃烧等物也使人送出府外深埋。这边家里上至主子,下到奴才,裁剪麻布,众人披麻戴孝。程氏生前所住的屋子,挂起了灵幡帐幔,充作灵堂。这边正当忙乱,顾思杳正在堂上忙着吩咐各样事情。顾妩忽然走来,对他说道:“二哥哥,我看这边忙成这样,不如把堂嫂也接来,帮着照看一二如何?”顾思杳不料她突然来说了这个主意,说道:“那边如今只她一个主事,她若过来,那边只怕没人管了。”顾妩笑道:“虽则这般说,但眼见着宾客马上就来。这女客不能没个人陪,兰姨娘到底是姨娘,身份上不大妥帖。也无过就是这几日,侯府那边总还有管事娘子们在,总不至于顷刻间就塌了天了。”顾思杳一则听她这话有理,二来程氏的丧事须得办上几天,他是子侄辈夜间须得守灵,再不得往侯府那边去,有日子见不着姜红菱,心中也是想念,便派人往侯府接姜红菱过来。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姜红菱果然乘车过府而来。她平日里便在穿孝,此刻也无需额外预备衣裳,依旧是家常装束过来了。三人见过,便谈起此间事宜。当着顾妩的面,这两人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讲起程氏病故之因,丧事如何备办云云。顾妩打量了姜红菱,但见她虽是一身缟素,却是雅艳光华,芬芳扑面。自打她进来之后,顾思杳的眼中便再也放不下旁人了。她心中酸涩难耐,索性推身子不适,起身去了。姜红菱见她出去,方才低声说道:“这四姑娘好生奇怪,她母亲过世了,也不见她难过。”顾思杳却如不闻,望着灵堂上大大的奠字,并才做下的簇新的程氏牌位,面色冷淡,口中说道:“自小时候起,我最怕的人,便是她。后来长大了,我最恨的人,也是她。”姜红菱望着他的背影,宽阔挺拔的背脊,似是带着一层萧索。她知道程氏与他的过节,那些战战兢兢的童年岁月,现下想来怕是仍如梦魇一般。如此想来,她或许比他还好一些。毕竟,她虽早年失怙,兄嫂却不曾虐待过她。她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她死了,到底过去了。”顾思杳眸色深暗,对着程氏的灵位,不由回想起了那段晦暗的岁月,思绪沉湎于其中。程氏尖刻跋扈的脸庞,几乎死在她手中的恐惧,几乎如铁爪一般攥住了他的心。手心中一片湿冷,直至一只绵软温热的小手握住了他。柔媚的嗓音,将他自黑冷的回忆中唤醒。他猛然回过神来,侧首入目是那张娇艳妩媚的脸,如水般的瞳子里,尽是抚慰。是啊,他不再是那个任人鱼rou的懵懂幼童。他已长大成人,成了侯府世子,有了自己心爱之人,也有了能力去守护曾经失去的一切。顾武德收得程氏死讯之时,正在院子里寻欢作乐。他近来身子状况不好,被程水纯嫌弃念叨的狠了,心里也是烦闷,吃了多少补药也不中用。虽则明知年岁到了,这事不过早晚,但事到临头,身为一个男人,哪里便那么容易受得了。他这两日便索性走了出来,在院中寻乐散心。虽只能做些假凤虚凰的故事,但这销金窟中只要撒钱,人便都捧着你。顾武德在这里,真正如鱼得水,好不自在。他正在梦游阳台之际,睡梦里忽听得一人说道:“顾老爷,快醒醒。你家人来报信,你太太没了。”这一言顿时将他美梦打醒,惊出一身冷汗。睁眼果然见家人小厮在旁站着,问了几句,得知家里的变故,他匆匆起身穿了衣裳,出门回府。第137章才走到顾府门前,果然见家人进出不绝,人人披麻戴孝。顾武德心中一沉,疾步走进府中,一众下人见了他,纷纷避让。进到程氏住处,却见灵幡帐幔飘拂,堂上已然布置起来,一口棺椁停于当中。供桌上瓜果糕点堆若小山,正中便是程氏的牌位,油漆印记甚而没干。顾武德同程氏到底做了十来年的夫妻,如今见她死了,心中也是发酸,上前扶着棺木,两眼一红,竟而滴下泪来。顾思杳走上近前,低低道了一声:“父亲,还请节哀。”顾武德捂着脸,沉声问道:“你继母几时过世的?因为什么?”顾思杳闻着他身上的胭脂水粉香气,不由眉头微皱,还是说道:“听兰姨娘说,家人回报,是昨夜二更时候的事。近来城中传起了疫病,继母不慎染上此病。她病体孱弱已有时日,经不得折腾,故此病故。”顾武德冷哼了一声:“城中发了疫病,家中食水进出本当森严,怎会让这病传进家中?!还让主母染上了?!这主家之人,难辞其咎!”他这话音才落,程水纯忽从外头一阵风也似的跑了进来,一头扎进了他怀中,啼哭呜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