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氛莫名尴尬起来。奚念知察觉到他的视线,却没勇气抬眸,“皇上,臣女是想说团团的事情。”“团团?”祁景迁慢半拍意识到团团是臻园里的食铁兽,他轻咳一声,掩饰心虚,“你说。”“回皇上,臣女观察团团后发现它并没有生病,据招福公公对食铁兽习性的了解,它可能是有孕了。”祁景迁:“……是吗?”奚念知:“可能是。”“那就有可能不是?”“是。”奚念知顿了顿,憋屈地回。殿内再度沉默,奚念知这回不肯主动开口,他质疑的确实有道理,可她并不是真的兽医啊,都怪她当时脑子糊涂,没听爹的话,才进宫蹚了这趟浑水。祁景迁也觉得挺不好意思,她已经换上干净衣裳,因发丝没干透,只用根簪子松松垮垮地挽着。黑色长发与白皙脸颊形成了鲜明对比,衬得她整个人就像是被雨水洗过的红梅。耳根蓦地开始发烫,祁景迁别过眼,想起刚刚两人并肩而行,鼻尖幽幽飘来的那股淡淡药香,便是她身上的味道。还有,他攥住她手共撑一把雨伞,确实只是他的一时冲动。但现在想来,冲动得倒也不错。他本就想亲近她,他让她进宫,甚至狂妄地打着先帝旗帜,不就是想多看她几眼吗?不过——祁景迁蹙眉,迟疑地望向她。最重要的问题在于他早认得她,也在朝夕相对中对她生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情愫。但她不认识他,如今肯定只拿他当不能违抗的九五之尊。告诉她他是大灰狼?万万不可。想起曾做过的那些荒唐事,祁景迁脸黑了大半,他若是早知今日,当初努力在她心中树立威猛英武的形象该有多好?“朕这几日正在忙着拟旨。”祁景迁突然尴尬地打破缄默。奚念知不吭声,暗想这关她什么事?“释天中有文曰,‘春猎为搜,夏猎为苗,秋猎为狝,冬猎为狩’,春天禽兽繁殖,应有计划地猎取未怀胎的禽兽;春秋两季是农作物生长收获的季节,可猎杀践踏庄稼的禽兽;冬天万物休眠,适宜围猎维持生态平衡是个不错的选择。”祁景迁顿了顿,“本朝对此一直没有明文规定,朕决计从这个角度出发,在百姓猎杀兽禽上做一份详细条例。此外,朕会从自身做表率,提倡官员富人少用动物皮毛做衣料装饰绒毯等物。”一口气说完,祁景迁望向对面不知不觉抬起头的女人。他凝视她双眸,嘴角微弯:“朕知道,若论错处,进山狩猎的猎人或村民并不是源头。”奚念知愣了半晌,这些她在洪家村都有暗示过他,她原以为他并不会放在心上,结果——“至于赋税,朝中官员其实一直都在商讨新法,但恐怕没那么快得出结论。朕会尽量加快推进,让天下百姓们安居乐业丰衣足食。”祁景迁补充道。奚念知:“……”她明白,这些话他都是特地说给她听的。这种感觉很复杂,有感动有喜悦,甚至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难以言明的情绪。但她不能表现得太过露骨,努力掩饰真实想法,奚念知福身朝他行了个礼。“朕……”半晌,祁景迁轻声道。奚念知等了等,有点疑惑地略抬眼皮。祁景迁被她看得心生紧张,下意识用食指触了触鼻尖,竟忘了准备要说什么。他压下慌乱,佯装淡定道:“其实朕有只养在身边的猫,本来想让你帮忙瞧瞧,看它身子是否健康。”“小雪花吗?”奚念知面色微变。“小雪花是谁?”奚念知语气也很淡:“是皇上养在身边的猫,刚寻回来的。”祁景迁恍然:“朕说的不是它,朕的猫叫润润。你说的小雪花是太后暂时放在朕这儿的,不过小雪花并不适应乾清宫的生活,朕方才已经命人把它送回慈宁宫。”奚念知:“……”看她似是诧异,祁景迁笑道:“朕的润润比小雪花胖,调皮许多,食量也大,不过每每它在,朕总觉得浑身疲惫都褪去不少。”说着咕哝了句,“倒是奇怪!”原来是这样?她误会了吗?奚念知眸中隐隐生出几丝璀璨,这么说,她还是他身边唯一的猫?积累在心中的郁结终于褪去,奚念知暗暗道,也不枉费她这些日子尽心尽力守在他身边,若是她被那只徒有外表没有内涵的小雪花给比下去了,该多气人?第六二章半时辰后,雨势渐小。奚念知告退出宫,祁景迁心有眷念,借口团团又留她两炷香。然后,再找不出合适的理由了。他不由有些泄气,暗暗想,从前做狼时想见便能相见,还能在她闺房睡睡懒觉撒撒娇。现在做了皇帝,看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人心岂是他说得就能得的?“下了雨,路上湿滑,你千万小心。”祁景迁送她走出门槛,站在廊下嘱咐道。奚念知福了福身子,笑道:“是,皇上,那臣女告退了。”“嗯。”祁景迁点点头。目送她婀娜身影行在长廊,越走越远。祁景迁紧了紧眉,眸中一定,蓦地拾步往前行去。他近日身体恢复得不错,快步走路虽有些勉强,但还撑得住。蔡裕抱着伞小碎步跟上去,用眼神示意小太监们止步。心里美美道:咱们皇上难得春心萌动一回,还能不能创造个清幽安静的环境了?祁景迁很快便追上她步伐。他走得急,胸口略发闷,没有着急出声唤她,祁景迁缓步调整气息。倒是奚念知察觉不对,她蓦地回眸,旋即看见了立在不远之处的皇上,以及规规矩矩站在他身边的蔡裕蔡总管。既然已经看见,难道要装作视若无睹?奚念知不是没有规矩的人,她只好往回走,打算重复请个安,再出宫。她朝他走来,祁景迁便也拾步向她而去。两人在长廊相会,檐下雨水滴答滴答,有的落在常青植物的叶片上,有的坠入泥土,散发着雨天独有的新鲜气味。不知为何,这雨都突然变得格外可爱了起来。祁景迁勾起唇角,望着她笑:“朕正准备去散散步,你爹说朕需多行走,才能更快痊愈。”奚念知了然:“回皇上,是这个理,不过雨天湿气重,若寒气入肺,岂不是得不偿失?”话说到这里,奚念知看了眼他单薄的衣着,担忧道,“皇上若真想散步,至少也该穿得暖和些。”“奴才马上回去取披风。”蔡裕立即心领神会,转身小跑着回去了。蔡裕一走,他们身边只剩下领她出宫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