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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突然下令,将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贬为庶人。坊间传闻,乃是武惠妃谎称宫中有贼人,派人去召三王入宫协助,却又跑去跟玄宗哭诉太子跟二王穿了铁甲进宫,意图谋反。玄宗大怒,废三王,不久之后便将三人赐死于城东驿站。此事一出,震惊朝野,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阴云之下,民间皆传,寿王将承太子之位。玉茗得知此事时,已是半个月以后,她心中震惊之余,却又将那人从心底翻了出来。那个风度翩翩的人,难道真如传闻中那般,想要登上太子之位?不,她不信,他明明是浊世中出淤泥而不染的一人,怎会参与那种阴谋诡计?可就连哥哥都说,这件事显然是惠妃暗中指使人构陷太子,才发生一宗父杀三子的惨剧。周顗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这件事,本就是为了让寿王登太子位,无论故意与否,他都脱不了干系。她忧心忡忡,虽不知这件事是否牵扯家中,可看到父亲每日回府都眉头紧皱,也不免替他担心。只是,偶尔会想到,父亲身在朝中,与此事无关都难免受到波及,被卷入风口浪尖的寿王,现在是否安好呢?她想到这又觉得自己多虑,不管怎样,他都是圣人最宠爱的那个儿子,母妃又是后宫最尊贵的妃嫔,自然不会让他受了委屈。况且,他身边有娇妻相伴,定是轮不到她来替他担心的。李瑁刚刚从惠妃宫中出来,一脸黯然。他得知太子被杀后,立刻进宫质问母亲,为何要做出如此赶尽杀绝之事,却不料母亲将他训斥一顿,说他妇人之仁,没有承袭她一点武氏的血性。母妃还说,在这太子被废的紧要关头,他应抓紧时机联络朝中大臣,抢得先机,尽早令圣人下旨册封,省的夜长梦多。他看着母妃,却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这便是他的亲生母亲,虽未养他,他的身上也流着她的血脉,却竟然会做出这等祸乱宫闱的事情来,不愧是武后的后裔。而他的父皇,竟然仅仅因为母妃的一番话,毫不手软的便将三个亲生儿子赐死,这便是亲生父子吗?可是,他身上便流着这两人的血,而这一切皆是为了让他当上太子。他活了十九年,在此以前,一切都是无忧无虑,顺风顺水。虽然从小在宁王府长大,那也是因为母妃担心他跟那两个哥哥一般早早夭折才不得已为之。父皇更是常常将他宣进宫去,嘘寒问暖,比其余皇子都要更关心些。连封王都比兄弟们早一些,还兼任剑南节度使,更请了最好的太傅来给他传道授业。他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会这般活下去,当一个可以为国效力的皇子,辅助太子—将来的圣人一起守护李唐江山。却没想到,颠覆这个梦想的人,竟是他自己。他走在艳阳高照的宫路上,却觉得一颗心冷到极点,甚至有些发抖。他与太子、光王、鄂王虽非一母同胞,却也是亲兄弟,没想到十六王宅中的兄弟们,竟然会有一天互相残杀,即便此事他并不知情,却也是因他而起,定是摆脱不开责任。生在帝王家,便是如此残酷无情吗?这半个月,他一遍遍问着自己,却一次次得不到答案,就算想通又如何,他的兄长们,终是命丧于此,再也无法复生。他出了宫,一步步走着,待回过神来,已来到大慈恩寺门前。里面佛音缥缈传来,他慢慢走进寺中,踏入大殿,佛像面前长跪不起,仿佛这样才能出去他心中的愧疚与愤懑。此刻的寿王殿下还不知道,他一生中无忧无虑的春天已经结束,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萧瑟的秋冬。大唐的运数,以及他一生的命运,都在这个看似阳光明媚的四月渐渐走向衰败。宫内虽发生巨变,却影响不到民间,只要国泰民安,圣人选哪个儿子当太子,又有什么干系呢?是以这一年,不仅宫中端午宴未停,长安城内依旧歌舞升平,三位皇子的死去,就仿佛没发生过一般,慢慢的被人遗忘。玉茗跟嫂子去了曲江池边,这里支起了红色长帐,一众女眷聚在一起说笑玩乐。她兴致寥寥,也没去凑热闹,只跟在嫂子后面闲逛,远远地却听见女子欢呼声传来,循声看去,只见一片淡黄色飘荡在空中,不知是谁家女子在那里高高的荡起了秋千。却听旁边元氏感叹道:“这寿王妃在哪里都是明艳照人,不愧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听到寿王妃三字,玉茗才仔细瞧着那人,不是杨玉环是谁?她依旧着一身黄色襦裙,那批帛随风飘来荡去,再配上绝世相貌,好似飞天仙女一般。她远远瞧着,多日来心中的担忧放下一半,想必杨玉环能如此开怀,十八郎他也不会有事吧?自从太子落难,坊间便传言寿王闭门不出,甚至连进宫也少了,据说是与惠妃之间心生罅隙。而宫中立寿王为太子之说日盛,这位备受玄宗宠爱的儿子,一下子站到了风头浪尖之上。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哪一朝也未能断的彻底,更不用说那位有着非凡手段与心计的武惠妃。玉茗叹了口气,她这时才明白当年哥哥说的那番话,生在皇家,本就不是一件幸事,尤其是李唐开国以来,兄弟相残、骨rou相煎的事情比比皆是,十八郎他,终是逃不开的。她看了眼那在空中荡漾的秋千,突然没了游玩的兴致,跟元氏说了一声便带着婢子往回走。一路上,迎面而来的行人皆是喜气洋洋,唯独她心事重重。耳边忽听马蹄声响,有人问到:“请问前面的可是韦家娘子?”她回过头,只见高头骏马上坐了一清秀郎君,竟然是崔纵。想到上次失约之事,她心中过意不去,轻轻施了一礼:“见过崔明府。”记得上次哥哥提起,这崔纵现在官拜蓝田令,却不知现在这样叫是否还妥当。只听崔纵轻声一笑,说道:“娘子客气,还是叫我三郎吧。”说着下了马,跟她并肩往前走。玉茗自觉有愧与他,不敢贸然这般熟稔的称呼,只得微一点头,跟着他一齐往前走。崔纵却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般,依然笑着问起她去了哪里。玉茗如实相告,乃是从曲江池边游玩回来。他点点头,问道:“娘子这便是要回府?”玉茗答说:“是。”崔纵一笑:“我今日在那坊中设宴,还邀了庭之。若是娘子赏脸,可否随我一起去赴宴?”玉茗本想婉言谢绝,可一想到曾经失约与人,再拒绝终是不妥,犹犹豫豫中,又听他说专门请了异族人演百戏,一时来了兴致,思前想后,觉得哥哥也在,这才应了下来。两人往平康坊那边边走边聊,崔纵说起上次他在曲江池边等了大半天也不见她,她脸一红,刚要解释,只听他笑着说,庭之已经将她生病之事说了,这才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