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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鹊桥归路(十三)终审一切收拾妥当,已被接来的璇儿在客房休息,他们在正堂商议片刻,正准备出发时,意外突然而至。张庆匆忙赶来,神色忧虑:“启禀将军,大事不妙,半个时辰后大理寺要对沈熙一案进行终审。”大理寺接手的案子大都不是疑难悬案便是牵连甚广,莫说三审,即便历经九审才尘埃落定的也不在少数,所以很少有案子在升堂前便有终审一说,但一旦对外宣称案子即将终审,那便是证据确凿一锤定音,即便到了刑部也难翻案了。但沈熙的案子虽然大理寺已经认为物证认证齐全,可他毕竟还未招认,而且有轻衣司与明镜局奉了皇命从旁调查,大理寺不可能毫无顾忌。更何况,昨日刚结束二审,即便再审也不可能如此匆忙。消息来得太出乎意料,连云宣都不由微微一惊:“怎么回事?”“据说早朝的时候有人弹劾大理寺,沈熙的案子便顺势被牵扯了出来,”有些迟疑地,张庆道,“好像是丞相的意思,皇上也默许了。”向东灼是太子一党,自然希望沈家会因沈熙定罪而从此一蹶不振,所以即便逸王保持中立不插手,但这件案子果然还是会被党争所牵连。见云宣沉默,张庆道:“将军若是还要去青林寺,只怕是来不及了。更何况现在天气阴沉,或许大雨将至,若是误了下山的时辰,最早也是明天才能回来,到时案子定然已经有了定论。”“既是终审,无论沈熙是否认罪,大理寺都会依照证据结案,恐怕再翻案便是难上加难。”一旁的白秋看了一眼他身边的苏蔷,有些不虞地软硬兼施道,“青林寺与本案毫无关系,去了也是徒劳无功,若是求佛保佑,也有些晚了吧。都统虽然刚来轻衣司就职不久,但属下对都统在沙场上的英明睿智早有耳闻,想来不会被一个女子轻易误导吧。”白秋直言不讳,虽毫不留情,但却也不无道理。既是终审,轻衣司与明镜局便必然要从旁陪审,只有提出质疑拿出足够的证据,方能洗脱沈熙的嫌疑。但倘若他们都不现身,便是宣告这些天轻衣明镜皆一无所获,不仅有失司局的声威,更可能是放弃了能为沈熙翻案的唯一机会。可以现在的形势来看,他们手中的证据远远不够为他脱罪,也无法将真凶缉拿到案,即便去了不仅还是一场空,而且还会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从未遇过如此困境,苏蔷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但片刻后稍待平静,她还是希望能去一趟青林寺。默然许久的云宣终于开口,语气虽平缓却透着坚定:“此去青林寺乃是必然,这不仅是苏姑娘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所有人皆是一惊,白秋剑眉一皱:“可是……”云宣一抬手,拦下了他的话:“我明白你们的顾虑,所以今日不能是终审的最后一天。”张庆疑惑问道:“将军的意思是?”“在仵作上堂作证时,劳烦白右卫将昨日的验尸结果公之于众,”他将目光转向白秋,沉稳道,“并告诉他们沈妍可能是自杀。”白秋一怔之后大惊,脱口道:‘这怎么可能,她的伤口之深力道之大根本不可能是一个女子能刺得出来的。”“你不是说她身中两剑,根本无法判断两次中剑后伤口的深度是否一致吗?”云宣云淡风轻地道,“倘若第一剑是她自己刺进去的,第二剑才是旁人刺进去的呢?或许是她选择了自杀,沈熙不过是帮她结束痛苦而已,所以第二剑才掩盖了第一剑。”“这……”白秋语噎,半晌才道,“若当真如此,那沈熙只需将剑再用力刺深一些便可,何须第二剑?无凭无据,都统怎么能如此胡言乱语?”“白右卫怕是误会云将军的意思了,”明白了他的用意,苏蔷道,“我们的目的不是推敲事实,而是拖延时间。”张庆也反应过来,拍手叫好:“没错,大理寺本就在验尸时便出现了误差,倘若再被稍稍推波助澜一番必定会措手不及,终审便不会这么顺利。”云宣的语气坚定:“我们会尽快赶回来,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将时间拖延至我们归来。这件案子与你我个人荣辱关联甚微,但却关乎一条人命一缕冤魂,还望两位竭尽全力。”见事情已成定局,白秋也不再坚持,无奈之下只好与张庆领命而去。这算得上苏蔷第一次见他处理突发意外,沉着冷静又大度睿智,能在一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上勇于坚持而非轻易妥协,的确非凡,实在让人敬佩。有乌云盖顶,像是随时会有大雨倾盆而下,他们匆忙上路,开始朝青林寺出发。一路上倒是平顺,只是或许想起了自家小姐,璇儿的心情很差,几乎一言不发,而她们也都不是善言之人,轿子里的气氛自然而然地有些压抑。帘子在颠簸中一起一落,苏蔷看着窗外沿途的风景,想象着一个多月前沈妍在经过这条路的情景。那时她尚未遇见刘洪品,心心念念的应该都是她的兄长吧。自小父母双亡,不仅必须接受父母是因忠义而死的事实,而且还要寄人于篱下,所以她才如此乖巧孤僻吧。因着在旁人眼中的因祸得福一跃枝头为凤凰,她不能怨天尤人,甚至还要对沈家感恩戴德,藏起所有的怨念与不甘后极尽全力做好沈家的大小姐。但夜深人静时,她也会因思念自己的亲生父母而彻夜难眠吧,纵然衣食无忧,可内心的欢愉却是一片贫瘠。所以举世无亲的孤独使她开始依赖待她与众不同的兄长,也许只是因为旁人的目光总是有些异样,唯有他的才最亲切吧。待到芳龄年华情窦初开时,也许她还未发觉自己对他已不只有兄妹之情,直到他遇上了自己的心上人并开始谈婚论嫁时,她才有所顿悟,不仅尽力模仿着他心上人的素雅打扮,而且还将自己与他比作织女牛郎。只可惜,即便馥园的银河上跨着鹊桥,对面的人却早已不在,也许是从未停留过。想起那日在佳宜湖湖畔自己的匆忙一瞥,印象中柔弱寡言的人儿如今已是一缕孤魂,苏蔷记得那些奇闻怪谈里总说屈死的冤魂不得轮回,在沉冤得雪前会一直在人世间飘零,心中便愈发沉重。若是真的,那她生前死后都是孤独无依,不知怎样才算得上解脱。轻叹一声,苏蔷将目光收了回去,恰碰上璇儿黯然的眸光,虽然相触只是在刹那,但不知为何,她心下一动,竟觉得那眸中似是别有深意。转念间,苏蔷突然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璇儿道:“你与你家小姐朝夕相处,除了兄妹之情外,可曾发觉过她对沈熙有其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