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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从帐子中出来,帮着雪雁扶管平波躺下。却见后背的纱布不停渗血,登时怒火从烧!管平波失血过多加高烧无力,全没了平日的厉害。这帮仆妇就敢不顾她的死活,强行拖出去朝上官卖好!陆观颐死死咬着牙,才忍住出去破口大骂的冲动。好一个可意儿的老倌,好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妇,我呸!管平波那般能干,你们都不拿她当人看,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帮杀才,能有甚好下场!管平波闭着眼调节着呼吸,形势比人强,她还得接着忍。她与窦家,不过是互相利用,何曾有过半丝真情。但也不必憎恨,横竖她也是演戏,不过演技比窦家人好些罢了。温暖香柔的被子包裹中,管平波的身体却记着这两日遭受的刺骨寒意。她不由想起在刘家坳的日子,饥寒交迫的苦难在心中挥之不去。人命如同蝼蚁,凭她如何满腹才学,到头来也就值个十几两卖去行院的价值。是没有兄弟之故么?不是!看过天高云阔的管平波岂能肤浅至此?在刘家坳,最多的并非男盗女娼,而是麻木。眼神空洞,没有表情的麻木。机械的寻觅着一切可食之物,七情六欲在饥饿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管平波穿到古代才知道,鲁迅笔下的阿Q觅食,是怎样的沉重与绝望。觅食,只有野兽才是觅食。极端匮乏的物资,会让高等文明退回至丛林法则。任何礼义廉耻、孝悌忠信皆化作了浮云。所以管家能轻易把她逼向绝路;有必要的时候,窦家亦会轻易把她牺牲。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管平波心中俯视着窦家众人,她能轻易的在窦家站稳脚,能借着这个跳板,跃上更高的舞台。甚至可以成为窦家的主宰,跟他们一样捏住别人的小命。但她不想。来自文明社会的管平波太明白上进与掠夺的区别。她并不善良,更不正直,只是有些底线不可逾越。她不喜儒家虚伪的规则,却认同世界必须有规则。一个合理的规则,可以保大多数人安康,而不是入目皆为看不见明天的绝望。碌碌凡尘,没有几个能做到逆境之中依旧保持着高贵的品德。善道善人,恶道恶人,并非纯粹哄人的话。至少她的御下之术里,绝不可能有一条只为一个微不足道的讨好而枉顾人命的原则。第二次了,浑身无力任人摆布的第二次了!人的一生,难免有脆弱无助的时候。难道每一次都要与死神抗争?她有几条命来应对这帮贪婪无耻的人?“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管平波默念着熟悉到至死难忘的歌词,只觉得异常的温暖与安心。脸埋在枕头里,掩盖着忍不住的泪意。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掷地有声的话语背后,是无数被大势碾压成齑粉的灵魂。管平波的眼泪不绝,但她没有脆弱,没有退缩。人不可理所应当的等待救赎,就如同一个国家不能指望援助翻身一样。昂首踏步向前走,我命由我不由天!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我都不是任人蹂躏、不会反抗的管平波!今日之辱,必报之!第60章加重窦家豪富,做的出百般花样的下酒菜。头一个扎眼的就是洞庭特产银鱼鸡蛋汤,便是孔彰从不沉溺美食,也多吃了两筷子,把李恩会看的啧啧称奇。换了阿速卫的土话道:“难得你喜欢,不若找几个大水缸养上些许,带回去与太太尝鲜。阿博同阿娴两个也可吃得。”孔彰原不想理他,待听见带回去给母亲与孩子吃,又有些动心。李恩会见状笑问:“窦大人,我从未见过此鱼,不知可养么?”窦宏朗笑道:“不瞒将军说,鲜鱼得四五月才有,旁的时候多是干货,远不如时鲜。常言道物离乡贵,咱们洞庭人家,银鱼干倒不怎么值钱。既将军看的上,下官立刻使人备上。待开了春有了新鲜的,再打发人往京中送去。”鲜银鱼本就是贡品,自有人讨好孔尚书,只孔彰久居边疆,去岁又一直怄气,不曾在家吃着,遂今日才吃了个新鲜。洪让还当是李恩会稀奇,不愿窦家越过自己搭上了上头,忙道:“年年我都要采买些送上京孝敬长辈的,一事不烦二主,我一并送了吧,还便利些。”窦向东不动声色,由着次子与人周旋。都是当官的人,他不说话,旁人也不理他。碍着孔彰在,窦家不好使美婢伺候,省的跟驸马有牵扯,反得罪了上头。一行人颇觉无聊,只拿朝中闲话来讲。窦宏朗勉力跟几句,文官们当他们土财主,更不理论他们是否说话。不过在心中暗暗给窦家下了个不会拍马的考评也就完了。文武不相筹,偏今日的主宾是个武将,把文官们卡的好不难受。胡吃海喝一番,没了趣儿,便纷纷告辞。窦宏朗又打叠了几份礼物,忙不迭的相送。窦向东年老,送到码头,见大船靠到对岸,立刻掉头往二房而去!窦向东憋了大半日的气,一个两个儿子不争气,他恼的头皮都要炸了!想着本就在鬼门关打转的管平波今日平白的遭了一回罪,就恨不能打死老二两口子!游击算个屁!他要见也是去房里瞧病人,凭什么叫他儿媳跪在院中。那是一般的儿媳么?病死了哪个赔的起!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二房,也顾不得老公公的忌讳,直接敲门道:“观颐,开门。”陆观颐急急开了门,低声问:“洪让走了?”窦向东点点头,跨进门槛,走到火箱边探视管平波。后世有句话叫细节决定成败,凡有一番事业着,不拘性情豪爽还是秀气,皆是明察秋毫的性子。窦向东只往里一瞧,就看见枕头上烟煴了块水迹,轻轻拨过管平波的脸,果见眼睛红肿了,就咬牙切齿的道:“好满崽,阿爷知道你委屈了!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满崽,是土话里长辈对晚辈极亲昵的称呼。满,是小的意思。通常是唤家中最小的孩儿,也可唤最宠的孩儿。管平波幼时,她爹便是如此唤她。病人容易脆弱,忽听儿时称谓,不由眼睛一酸,又滚下泪来。窦向东伸手揉了揉管平波的头发,柔声道:“他是个糊涂人,等我们养好了伤,狠狠打他一顿。叫他为着溜须拍马,把老婆都不顾了。”管平波只不说话,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