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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声道,“还有……”“那阿言呢?”迫不及待地睁大了眼睛,我打断他道。“你……”“师父,阿言呢?”眼圈倏然一红,我小心谨慎地攥了他的衣角,细声问道,“阿言在哪里?”“你冷静,听为师把话说完。”用力伸长了臂膀,稳稳将我摁了回去,陆羡河语重心长道,“浮缘城那边战火紧迫,双方兵力都死伤惨重,而我们偏又丢失了稳定军心的大将,所以与段琬夜手下的精锐士兵陷入了难以脱身的缠斗。足足五天的时间,厮杀的硝烟直接从浮缘城的边界蔓延到了中心城区,为了不进一步流失无辜百姓的生命,我们只好分两队兵力及时撤退,一队径直往北,一队绕南再归北,以此分散段琬夜那方较为集中的注意力。最后,如你所见,我如今带着昏睡不醒的公主连夜赶到了颠因寺落脚,而阿言他们则是绕路而行,要晚些时候才能够回。”“你是说,阿言他带着另一队人,先往南边去了?”我拧眉问道。“没错,所以你不用担心他的安危,仔细照料着你自己的身体即可。”陆羡河曲指点了点我的额头,安然劝慰道,“没准你睡上一觉,睁眼就能看到他了。”我恍若未闻地垂下眼睫,不抱希望地继续问道:“师父说的往南,是有多南?”沉默了一会儿,陆羡河道,“阿芊,你不信师父,你总该信阿言。他身手了得,要想隐蔽行踪远离人群,是很容易的事情。”“……那我不睡了。”掀开被窝跳下床榻,我道,“我出去等着他。”“胡闹!”陆羡河追上前来,一把按了我的肩膀道:“外面下着雨,你去哪里等?”我焦急地抓着门框,试图以此挣脱他的桎梏:“他从哪里回来,我就去哪里等。”“你这小兔崽子,怎么就不听话了?”他一身腰酸背痛,由我一溜烟地钻了出去,连个尾巴都没能抓着,一时也追不上我的脚步,只好全身乏力地站在门槛边上,一边抬高音量唤我,一边没完没了地唠叨。一路义无反顾地往外疾走,待到陆羡河气急败坏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我方才有所意识地放慢了步伐,眸光涣散地朝山下望去。这场雨断断续续地下了有多久,我和他就分开了有多久。在此之前,我从来不知初春的雨季,竟是这样地缠人。墙角和院落,瓦檐和地砖,无不被冲刷得焕然一新,不染尘埃。我就这么缩在寺前长阶上的石亭之内,从上往下看,然后再从下往上看,来回往复,不知疲倦。胸口绞得有些生闷,却偏偏连疼的感觉都忘得一干二净——哭不出来,鼻尖反是酸涩得发胀。乱了的思绪随着阵风裂成碎片,在脑海中交错横行,喧嚣无度。脸上像是渗了雪一般的凉,而内心却像是燃了火一般焦灼。整整一天的时间,灰白而萧瑟的上空渐渐黯淡了下去,随之替代而来的,即是茫然一片的黑夜。我一直在等,独自抱着一双膝盖,将下巴搁在手肘上,从始至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眼底的色彩却是一点点地归于平静与沉寂。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甚至在想,倘若沐樾言当真是不会回来了,以后的我,又该怎么办?——我喜欢他么?毫无疑问,是喜欢的,而且是到骨子里的那种喜欢。那么,我爱他么?这样的问题,我以往从来没有认真仔细地考虑过。我是个薄情的人,他也不见得有多么深情。早前段止箫就和我说过,纵是我戴上了那枚平安扣,名正言顺地成为了沐樾言的女人,隔天再转过身来,他的生死还会是由段止箫任意主宰。我承认,我没有安全感。他一旦做出了让我心有芥蒂的事情,哪怕只是一句不经意的话语,我也会忐忑不安地惦记很久。可是,如果他真的不在了,消失了,死了……我想,我也没办法再这样刻骨铭心地喜欢一个人了。眼眶像是泡满了一夜的细雨,涨得又湿又潮。我低着头,听着耳畔风雨交织缠绕的声响,把心底那些逐渐积蓄的绝望想法,毫无保留地过度到了怠倦不堪的脑袋里。——顾皓芊,醒一醒,说不定,他压根不爱你。——顾皓芊,他就是一把杀人用的利刃。忘了他,放下他,就不会这样惦记了。——顾皓芊,你是怎么了,为什么非要坐在这里,心心念念地等待着他的归来?而与此同时,头顶亦是有一道清冷似水的声音低低朝我疑问道:“……顾皓芊,你坐这里干什么?”这一次,我头也没抬,下意识地就开口回答他道:“你曾允诺说你铁定会先回来找我。”“嗯。”他蹲下来,冰冷的大手罩在我的头上。我抬额,迎上他被细雨淋湿了的眼眸,柔声说道:“我怕你因此食言了,所以,就一直在这等你。”他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来,捧了我的脸,叹息道:“傻姑娘。”在听到那三个字的一瞬间,我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扎进他混了血腥味道的温凉臂弯,我抱着他,像个孩子似的轻轻呜咽出声。他的怀抱又湿又冷,明明是真实存在的,于我来说,却像是梦魇一样,仿佛只要微微松下了一点力气,就会立刻骇得烟消云散。他没敢吭声,任由我脱了力般地压在他的胸前低低抽泣,却也仅是腾出手来,又轻又缓地拍在我的背上,像是树梢落雪一样温柔。时间久了,也就哭得累了,便由他一路背着直往房间里带。瞧着此时昏暗浓稠的夜色,也约莫有三更天了,按常理来说,寺庙里的僧人们早该各自回屋歇息了,遂我们沿途走得极为小心,生怕出声惊扰了旁人。回到屋中燃了支蜡烛,早前备好的洗澡水已是凉得透彻,他便就着冷水简单清洗了一下身上的伤口,旋即换了一身干净的雪白底衫,从屏风后要紧不慢地绕了出来。而我则抱了手臂阴沉着脸端坐于榻前,手边全是大大小小的药用瓷瓶。沐樾言瞧着我面色不好,便主动坐了过来,轻声抚慰道:“你莫要这样,都是些皮外伤罢了。”“嗯?你给我说说,之前在浮缘城外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捏着瓷瓶卷起了他的袖管,我瞅着他小臂上一条狼狈而又狰狞的伤疤,倒抽了一口凉气,冷声质问道:“这是皮外伤?我给你的香囊呢?你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沐樾言深深看着我,没说话。“香囊呢?”我睁大了眼睛,疑心道。沐樾言小心翼翼地将那枚保护得完好无损的桃红色香囊捧了出来,淡声道:“没舍得拆。”我眼皮子狠抽了一下,无意识里,就是将手心那条裹了药膏的棉纱,“啪”地一下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