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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此一来,这白芹菜到底能不能种,到底是福是祸,谁都不敢断言。一家子一下子没了决断。就是之前还跃跃欲试,恨不得当即就把白芹菜起出拿去崇塘售卖的杜氏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后,也不敢再提了。有句话儿怎么说的,破家县令灭门知府。别说在县令知府或是那些个大家世族的眼里了,就是在那些个小吏乡绅的眼里,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过蝼蚁一般罢了。若真被他们盯上了,自有千种万种法子叫你活不下去,弹弹手指头或许就能要了你的性命。她打小就听家里的老人讲古,极小的时候就听说老早还按着田地浮财划分互等的时候,每三年登统一次浮财,那真跟“抄”了一次家一模一样。那些个乡长里正哪里会管他们这些个平明百姓的死活的,只管将各类物品往高里估价,对可记可不记甚至根本不属于登记范围的东西都会记在账面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些个乡间小吏虽然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可为非作歹、勒索讹诈、威逼良民等等丧尽天良的恶事做起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可不是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应付得来的。而罗氏虽然不是在市井乡野长大的,并没有杜氏对货殖农桑的天生敏感。可她到底是从方家那样的簪缨官宦世家出来的,听了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后,头一个反应就是这白芹菜既然这样精贵,自是得进贡给皇家才是。随后又意识到,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或许是种不起白芹菜的。旁的不说,莲溪郊外的菜农委实不少,可十家里少说九家都是官商之家的私产。寻常百姓不是种不了菜,而是种不起菜。种菜谋生本就不易,再有种种各色巧立名目的赋税徭役一层层的压下来,不死也要脱层皮。多少良民百姓宁愿卖身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多少地主情愿带着良田家人投奔位高权重的官宦之家做奴才,年年孝敬金银财物称奴称婢,不得自由之身,不过就是为求权贵庇护罢了。就如自家,若不是一直以来有着方家为倚仗,上头多得是人不是人的东西虎视眈眈等着盘剥呢!其实这也正是为什么当年她从方家嫁出来的时候,小姊妹们都是一脸怜惜又暗自庆幸,如此微妙的缘由。虽然失了自由之身,可自由又算什么。相较而言,能够吃穿不愁有一瓦避身,这在他们这些流离失所无依无靠的伶仃人眼里,已是天堂里的日子了。而姚氏到底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姑娘,家族祖祖辈辈教导子孙的都是要好好读书,敬奉朝廷。在姚氏看来,白芹菜这样的特产之物,自然应当上贡的。可她读书虽不多,却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宫廷贡品其实大多都是朝廷命官的媚上欺下图利之举,却一点一滴都是民脂民膏,是极尽劳民伤财之事。历史上多少帝王为了这则都是停过各省进贡的,只底下那些个官员从来心照不宣,宁左勿右,照常进贡,喂饱了自己,遭罪的却全都是百姓。自家这白芹菜若是有朝一日一旦成了贡品,就得年年上贡,成了惯例,哪还有好日子过的。沈氏自己没想明白,听了秦连龙的解释后,就更是闹不明白了,不过是壅个芹菜来卖罢了,如何能牵藤扯蔓地牵扯出这么一大摊子的糟心事儿来的?既是这样麻烦闹心,还不如索性就此收手,别再沾惹了。自家又不是吃不上饭了,何苦来哉。就是秦老娘有一瞬间都准备放弃了。越老越怕事儿,银钱谁不喜欢,谁人又会嫌钱少的。可她活到这个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钱多伤人子,与发财相比,她更希望一大家子能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过日子。至于名声,那就更没有必要了,家族立身,名声本就不从这上头来。俗语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况且又是个虚名儿。秦老爹也打心里有些踌躇,可到底是有肩膀的人,又性格坚毅果决,却是要比家中妇孺乐观的多的:“也别这么早就下定论,是财不散,外财也富不了命穷人,该是我们的跑也跑不掉的。”(。)☆、第八十二章决意外财不富命穷人,这句话儿一直未曾开口的秦家兄弟几个都是十分赞同的。何况虽说他们这样的人家行事该比旁人家更加小心谨慎才是,可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何况他们这会子看来天大的事儿,在有些人眼里也不过芝麻绿豆而已,却是没有必要现在就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自个儿吓唬自个儿的。只这事儿先放放,也是花椒提醒的秦老爹与秦老娘,这时节得些新鲜菜蔬不容易,是该叫亲戚们尝尝鲜的。花椒自己也不清楚白芹合缝后到底多久可以起收,自然没有做声。秦老爹也没问,只是在心里盘算了一遍头茬白芹菜的种收时间,就以这个为准,估摸着地里的白芹菜应当可以起了,看着这晚夜星繁多,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就领着儿孙几个起了一塬地的白芹菜,泉水冲洗,略略择去老叶后,就一把一把的用红绳捆扎起来,分作几份,让儿子儿媳送去亲家家。秦老娘又特地告诉罗氏和沈氏:“隔得太远了些,路上不大好走,初二再给你们带过去。”只是也有些担心:“只是还有十来天呢,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太老了。”秦家兄弟几个自然没有异议的,可姚氏妯娌几个却是连连摆手,说什么都不肯。这白芹菜已然不是寻常东西,在这裉节儿上,但要解释这话儿说起来就长了,再有什么心思就更是添乱了,到时候一番好意反要惹出事端儿来,多一事儿真还不如少一事儿的。只这话儿却是不能这样明堂正道的说出来的,她们都知道公公婆婆俱是好心,姚氏看了看妯娌们,就道:“一共也没多少,还是留着给您二老和孩子们添个菜吧,等到这两茬白芹菜都吃完了,也就有菜蔬接茬了。”秦老娘却是有些明白她们的意思的,可这白芹菜就算再精贵,也不过是桌上的一碗菜罢了。正要说话,杜氏看了眼妯娌们,已道:“娘,依我说,我们就罢了,这白芹菜还是给方家姻伯娘送去吧!”既然话已出口,杜氏也不遮着掩着了,索性道:“这白芹菜在我们而言也不过牛吃牡丹,可姻伯娘家人情往来多而且多,这白芹菜不管是自家宴客,还是做人情,却是拿得出手的。”又挽了罗氏:“何况我私心想着,姻伯娘和方家舅爷都是见多识广的,与其我们在这苦思冥想的,倒不如请姻伯娘给咱家出个主意。”杜氏这话一出,不仅沈氏一直盯着她看,就是姚氏罗氏和秦老娘也多看了她两眼。俱都十分诧异这样的话怎么听怎么是姚氏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