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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讯的秦连彪又从石头缝里蹦将了出来。花椒心头自是一窒的。甚至于都忘了要给登门的李巡检奉茶、打手巾了。李巡检顶着当头的大日头一路风尘,下马后健步如飞,眉头紧锁,嘴唇起皮,头脸更是油亮油亮的,却也根本顾不上喝茶入座的,一看到快步迎了出来的秦连豹,就朝他使了个眼色,开门见山地告诉他:“有秦连彪的消息了!”饶是秦连豹早已修炼到了七情不上面的地步,听到这句话,也不禁为之一愣的,又挑了挑眉头。心里已是咯噔来的一下。李巡检已又解释道:“我担心仲义听到这个消息要炸锅,就先来告诉亲家您!”花椒手已捂在了胸口了。她知道“仲义”二字正是秦连熊的表字儿,可她更知道的是,正如李巡检所说的这般,若是叫秦连熊知道了好不容易安稳了这么些年,秦连彪就又阴魂不散的蹦了出来,怕是不单要炸锅,更是要原地爆炸的。只头一个原地爆炸的,却是花椒。李巡检的原话:“秦连彪在新安府落草为寇了,跟着一绰号叫‘单只手’的匪首藏身在之江,垄断码头、拦截往返船只、讹索银物,毫无顾忌。正好六月里新安知府新官上任,正想烧上一把火,又听说那‘单只手’想要竖旗合众,当即部署安排剿匪。只官兵未到,‘单只手’即带着贼赃人马闻风窜散,跑了个无影无踪,只勉强拿获了几个仓皇鼠窜的贼匪,秦连彪就在其中,如今正关在府衙大牢里。因着新安府当年也收到了咱们这开发的海捕文书,查出秦连彪还背着积年老案,所以当即就派了捕快过来咱们崇塘调取罪证……”七月暑天,花椒大汗淋漓,却是一身的冷汗,饶是暖风袭来,都不由打了个寒颤。饶是早就知道秦连彪已经走上了邪门歪道了,可当这样的事实真正摆在她面前,花椒仍旧不敢置信。脑子里已是一团浆糊了。而相较之下,秦连豹却比花椒镇定的多的,眉眼微动,却甚的都没问,头一个打听的就是秦连彪将会受到怎样的刑罚。笞、杖、徒、流、死,国有五刑……若是死的话……李巡检似乎早就知道秦连豹会有这么一问,而且这还正是他的专业所在,就直言不讳地道:“虽然当今朝廷有对匪徒格杀勿论的定例,但这仅仅是在匪徒拒捕,或是兵勇不杀匪即将被匪杀这等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方允许官兵从权科断……”说着顿了顿,摇了摇头,又道:“那彪货还真是聪明,被捕时据说不但不曾拒捕,还有势窘投诚之心,而且还有戴罪图功的情节,主动带着兵勇拆了‘单只手’的匪屋,缴获了大批未曾带走的粮草……”随后又坦然地同秦连豹道:“亲家您是知道的,从来官府对匪,可以说是隔山打虎,事前的悬赏、出兵也好,事后的拆毁匪屋也罢,都只是威慑而已,能招安最好招安,以求达到以匪攻匪的目的……”花椒侧耳倾听,完完全全就是被惊吓出来的冷汗又被氤氲的热气蒸腾着散去,只觉得浑身上下,冷到了骨头缝,却根本顾不上这个。满脑子都回响着李巡检的话儿。秦连豹却朝着李巡检点了点头。这世道从来匪对官的态度与应对,翻来覆去也就这么两样儿,一是闻风窜散,二是势窘投诚,自古至今,不外如是。就如李巡检所说的那般,剿匪剿匪,往往大动乾坤的官兵未到,躲在暗处的匪徒就能接到暗报,随即窜去。而后官兵一走,匪徒又会重新聚集,所谓“官来即散,官走又聚”,正是这个道理。但若是官府确实有剿匪的决心,或者能表现出较大的剿匪决心的话儿,匪徒通常还是投诚的比较多。而官府为了政绩,也为了省心省力,又往往会宥其前过,格外重赏,翻黑为白。投诚的匪徒也就能以投诚自居,从暗处走到明处,进退行止,庞若无人,不再顾忌官兵……这已是官匪之间约定俗成的事体了,只是不知道,新安府的这次剿匪,到底目的何在……正欲请教李巡检,李巡检已是道:“只不知道那新安知府的这把火,究竟想要烧到哪儿!”只说着又摇了摇头,安慰的拍了拍秦连豹的肩膀:“只不过,不管这把火怎的烧,那彪货恐怕都不会有甚的好下场的。”说完还不禁叹了一口气:“这样的脑子,都做了土匪了还仍旧半点长进也无,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混吃等死,活到今天的。”花椒一时反应不过来,秦连豹却已长吁了一口气。他是明白李巡检的意思的。若是那新上任的新安知府有意火上浇油的话儿,秦连彪的下场或许还不好说。可若那新安知府不过表面文章,敷衍了事的话儿……那秦连彪,或许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他这一辈子,还就真把自个儿活成了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典型了!可却顾不上慨叹,如今紧要的还是善后。这样的大事儿,无论如何是不能把家中二老蒙在鼓里的。还有隔壁那厢,也得知乎她们一声,好叫心里头有个准备才是,说不得就得去一趟新安府的……随后送走了抽空过来的李巡检,秦连豹折身回去,把学里的事务交付给文启,就召集了在家的兄弟们,先叫他们能有个心理准备。秦连熊并不在家,可饶是这样,秦连龙同秦连凤在听了李巡检的来意后,仍是炸了锅。秦连凤更是恨恨地道:“怎的被拿获了?怎的不直接缴了他!这种东西还留在世上做甚的!”只有秦连虎还持得住,就拍了拍秦连凤的肩膀。却甚的都没说,就问秦连豹:“那如今怎的说,咱们要不要去趟新安府?”“大哥!”秦连凤就一脸不敢置信地跳了起来:“还理他做甚的,爹娘还不够伤心的么!”秦连虎就看了他一眼:“老五,不管你认不认,可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来,打断了骨头也连着筋……”“大哥说的是!”头发都快竖起来的秦连龙虽然没能冷静下来,却也赞同秦连虎的话儿,只是道:“当年族伯待我们兄弟都不薄,咱们总不能叫他的独子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罢!”秦连凤一哽,虽然仍旧梗着脖子,可到底不再说话了。他虽然不曾见过哥哥们挂在嘴上的这位族伯,可这么多年来,却从来都没缺席对这位族伯的祭奠。而秦连虎同秦连豹想到离世多年的族伯,一时默然,心里头俱是五味杂陈,喉咙里更像塞了团棉花,只是说不出话儿来。就这样眨眼的工夫,就到了黄昏时分,秦连熊哼着小曲儿家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相顾无语的兄弟们。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