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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何繁还是这样娇柔的模样,一张小小的脸带着被百般呵护才能有的莹润光泽。但她却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不甘心。何繁身上的衣裙不是京中的样式,京中女子追求灵动飘逸的长袖宽带和花鸟虫鱼的精巧绣纹,她穿得却很利落,衣着勾勒得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精神。肩头蜿蜒到臂弯,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大雁。何涴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大雁忠贞”的说法。都说南阳侯与其夫人是如何情深,黔岭苦寒仍不离不弃。当年几乎是被驱逐出京的夫妻二人,如今却有了好名声,当年本来不被看好的婚事,也变成了被文人写进话本子的锦绣良缘。再回想重生之前,何涴也不知道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深宫里的白天黑夜她经历了一年又一年,她觉得累,又甘愿。本以为自己重活一世,就能活得更明白,不再行差错踏,不再失去爱人和亲人。但到了现在,她终于不得不承认,即使重生,也存在着无数自己难以扭转的变数。可她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她成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六宫之内就算有再多年轻美人前赴后继又能如何?她们都是为情,而自己早都死心了。寝宫之内。刘缜坐在案前批改奏折,他身上披着外衣,面色带着久病的苍白。长长的黑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表情淡又内敛。庞公公弓着腰将茶盏放在刘缜手边。刘缜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几声。突然问:“南阳侯夫人入宫了?”庞公公应了声是,“皇后请了何夫人和南阳侯夫人入宫小聚,这时候应当是在四方亭里赏花看鱼。”今日皇上才召见了南阳侯爷,南阳侯爷早年宁折不弯的性格让皇上头疼不已。如今被放逐黔岭这么多年,表面上也不见什么变化。但嘴皮子更利索,更气人了。而皇上也变得更加喜怒不形于色,更有了为帝的深不可测,两个人关在殿中谈论政务,竟然也没再吵起来。刘缜放下手,默了一会儿才说:“她们姐妹的确是很多年未曾相见了。”说完若无其事地垂下眼,翻开手中的奏折。庞公公腰更弯了些,垂着头小声说:“皇上您也看了许久的奏折了,可要去殿外走走?”皇上处理政务时,也就他敢劝上两句,而且这一次是有意试探着去摸皇上的心思。刘缜把手里的奏折看完了,庞公公保持着姿势站得腿脚发麻,这才听座上的人唔了一声,慢悠悠地回道:“好。”庞公公缀在刘缜身后,跟得不远不近。刘缜只说要随便走走,结果走着走着就到了四方亭所在的园中。这园子离皇后的寝宫很近,园中大片绿树花枝交错,方方正正的亭子上垂了遮光的帘子,隐约能看到里面坐了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视线落在亭外的湖面上。庞公公半垂着眼,看到前面的龙靴停住了,也就跟着老老实实地站稳在了原地。他们两个站得远,但刘缜视力好,能看清何繁半侧着身,一小半轮廓漂亮的脸落在他的眼中。她同鲜嫩少女时期的模样所差无几,只是发髻高挽,早都开始作着妇人装扮。如墨的发色,肌肤如雪,还依旧很年轻美好。刘缜站了许久,脚下才向前迈了一步,眼看着是要走过去了,结果突然收回脚步。很快就转身离开了园子,折返回了寝殿。庞公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皇上怎么就这么走了,就隔着这么远,日日夜夜想着见一面,怎么临门一脚了,就踹不出去呢?他也就敢在肚子里疑问两句,皇上对着南阳侯夫人的情,看着像是情根深种了,但又总像是在上头蒙了层纱,连他这种日日在身前伺候的人也不敢断言。皇帝寝宫前引水建池,池上修了蜿蜒的长台。刘缜在上面疾步走着,突然就慢下了脚步。台下水波粼粼,水中倒影里,他的身姿依旧挺拔高大,束发一丝不苟,看不清面目。刚刚看到亭中静坐的何繁,他不知怎么就想起今晨宫人束发时,他发现自己已经有了白头发。和她的年轻貌美相比,他竟开始变老了。所以不敢见、不愿见。马车的轮子压在地面的石板上,何繁昏昏欲睡。京中比黔岭要无聊许多,最是花团锦簇的皇宫也不例外。何母在偏殿小憩,她被何涴带到四方亭闲逛。途中何涴被花枝划勾破了袖口,回寝殿换衣。她就被晾在亭子看着水池里游来游去的鱼发呆。看着鱼时她还在想,晚上要喝鱼汤。她在黔岭被纪岐照顾得很好,纪岐的手舞刀弄枪很厉害,摆弄锅铲也依旧毫不逊色。做出来的东西可比她做的好吃多了。她心里默默念着:纪岐、纪岐……一字一顿,只把名字含在唇齿间,心里都柔软得不可思议。等出了宫门不久,何繁半梦半醒似有所感,果然,很快她和她娘所坐的马车就停了下来。她身子随着马车一动,人也立刻就清醒了。撩开一侧的车帘,不远处是一匹毛皮黑亮的骏马,熟悉的马车映入眼帘。纪岐就站在车下,他衣着单薄,手里挽着一件长长的斗篷。笔直地站在微潮的夜风中,见她探头,朝着她的方向慢慢笑起来。眉眼熠熠生光。作者有话要说: 补了三千多字番外,买过这一章就不用另买啦~第36章他是大师兄盛夏时节的君寻山,人烟稀少,山石耸立。南面的山头山路难走,又长满了足有半人高的野草,祝月背着药篓跟在她爹身后,一边往前走一边要用力拂开臭烘烘的草枝。她表情嫌弃极了,恨不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走了不知多久,前面的祝父突然停下脚步。他鼻子很灵,立刻闻到了这地方弥漫着冲天的血腥气,于是凝神站在原地仔细地听周围是否有人声。祝月奇怪她爹的表情,走上前拉扯了一下问:“爹,你怎么停下来了?”祝父食指抵在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然后慢慢往前走。拨开层层遮挡,就看到草叶围绕间躺了一个男人,身形高大,不知生死。那人身上穿的白色衣服已经被血水浸泡得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