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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此时还在A市中心医院。程遇风和陈年刚离开没多久,容昭就昏了过去,一边是伤心欲绝的女儿,另一边是昏迷的妻子,叶明远真是心力交瘁。好在这次容昭的病情不算很严重,但为了保险起见,医生还是建议要留院观察两天。叶明远时刻担心女儿的情况,可又走不开,还好那边有程遇风陪着,他的心才勉强平静了几分。考虑到叶明远承受了双重的精神压力,程遇风并没有把陈年的情况全盘以告,宽言安慰了他几句才结束通话。接下来的两天,陈年白天黑夜都待在墓地,双眼空洞地和无名墓碑相对。风来了,只吹动她的发丝,太阳出来了,没有给她带来温暖,只是把她的影子印画在墓碑上。日升月落,好像都和她没有关系了。程遇风在旁边陪着,无声地纵容着她用自己的方式平息悲痛心情。可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从登上回S市的飞机到现在,陈年一个字都没有说过,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给她吃什么她就吃什么,让她去睡觉她就乖乖爬上`床,却是整夜整夜地睁眼到天亮。那双漂亮清澈的眸子如今已密布血丝。她怎么可能不伤心难过?只是她把它们都压抑锁死在心底。陈年太累了,她在墓前跪坐下来,把脸靠在冰冷的墓碑上,缓缓闭上了眼,像是要从上面寻找温暖。曾经,她还让程遇风帮忙转告程爷爷,“逝者已矣,请他节哀。”可当时哪里知道,那小小骨灰盒里盛装的竟然是她骨rou至亲,那么温柔善良疼爱她的mama,怎么突然间……说没就没了呢?甚至为了瞒住去世的消息,连墓碑上都没有刻字,成为了这山野间的一缕无名孤魂。终究渡人不渡己啊。命运的利刃没有落到自己身上,又怎么能感受到那种切开皮肤切断血脉剥掉骨头的疼痛呢?mama,前方的路没有您陪伴,要是不小心摔疼了,谁来扶我?谁来安慰我?谁来抱着我哭?一片黑影笼罩了过来,接着陈年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很轻地移开,挨在坚硬温热的胸膛上,她能清晰听到阵阵心跳声。“哭出来吧。”她表情迷茫,似乎忘记了哭是怎么一回事。“哭吧,”程遇风摸了摸她头发,语气比动作更温柔,“我在这里。”这四个字像水龙头的开关,陈年的眼泪瞬间汹涌而出。不是一滴一滴地掉,而是一串一串地,又快又急,如同骤雨扑荷叶,不一会儿程遇风胸前的衬衫就湿了大半。陈年紧紧抱住了他,简直要嵌入他怀里,先是无声落泪,然后哭出了声音来,哭得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直到喉咙沙哑,变成了低低的啜泣。她浑身发抖,泣不成声,“机长……我、我……没有……mama了……”被眼泪浸润的心口瞬间变得无比guntang柔软,程遇风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带着某种克制和抚慰。“你mama只是先去了一个我们所有人最终都要去的地方。”“很远很远的将来,她或许会在某个路口等你,就像你爸爸曾经在某个路口等她一样。”程遇风又轻声说: “你还有我。”☆、第38章第三十八坛花雕第三十八章陈年已经声嘶力竭,在程遇风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在和煦阳光照耀下,她的眼皮鼻尖脸颊耳朵晕开深浅不一的红,眉心也紧紧皱着,聚满了无言的哀伤,看着很揪心。程遇风把她背回家。这三天来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巨大压力把陈年彻底压垮了,当晚她就发起高烧,烧得不省人事,程遇风带她去镇上卫生院,平日里那么沉稳淡定的人,一路上步伐却慌乱得不像话。桃源镇的人但凡有个头疼脑热大都是等它自然好,要不就是自己去山里挖些对症的草药煮水喝下去,或者在药店买药吃,稍微严重些才会上卫生院。要是有什么大病,就会跑到县城或市里去治。卫生院的医生从来没见过烧得这么厉害的人,不用探热针,他的手刚摸上去,就感觉好像摸到了一块烧红的木炭,他再一看人,不得了了,脸苍白得血色全无,气若游丝,怕是快不行了。他哪里敢耽误,告诉程遇风让他赶紧把人带到县城医院去。程遇风和医生要了些降温的医用酒精,火急火燎地把陈年送到了最近的县城医院,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今晚没有月光,夜色浓稠,急诊科一片灯火通明。空气里除了消毒水味,还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走廊上,清洁工正拿着拖把清理地上的血迹。五分钟前,一个因酒驾和重型货车迎面相撞,受了重伤的中年男人被送过来,现在正在手术室抢救。程遇风把陈年抱到发热专科诊室,医生看一眼就知道这小姑娘情况不轻,他连忙放下手头上不那么紧要的事,全力治疗陈年。折腾了半夜,几乎用尽各种可能的降温方法,陈年的高烧还没有要退下来的迹象,医生吩咐护士先把水挂上,然后等天亮再看看什么情况。程遇风弓着背坐在病床前,手里轻握着一截输液管,冰冷的液体从他温热手心滑过,流进陈年手背的静脉血管里。陈年的脸红得很不寻常,呼吸也时而急促,时而绵长,嘴里偶尔会发出虚弱的低吟,“mama……”“不要……”“不要……我。”mama不要不要我。程遇风用棉签沾了温水去润她干燥的唇,又轻轻握住她的手,那么小那么软,透着寒凉,他听着她模糊的碎语,只觉得胸口处窒息得快透不过气来。将近午夜十二点,一道凄厉的女人哭声响彻整栋急诊科大楼,“啊!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就这样去了!你给我回来,给我回来,听到没有啊……”后面就听不到声音了,不知道是被护士劝阻,还是哭晕了过去。医院里从来都不缺生离死别。一个生命的逝去,背后是一个残缺的家庭。程遇风揉了揉疲倦的眉心,看着床上的人,目光坚定,他低语出声,“陈年,挺过去,我知道你可以的。”对程遇风来说,这又是一个无眠之夜,虽然他的身体累到了极点,思绪却很清晰。幸好天亮时,陈年的烧退了下去,人还有些虚弱,但眼睛里多了一丝光彩。她睁开眼,看到了守在床边的程遇风。他的脸上满是倦意,下巴冒出了胡茬,身上的衣服已经没有往日每一次见面时的平整,衬衫皱巴巴的,最上面的扣子还随意松了两颗,有一种消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