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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陈年在无名墓碑前蹲下,摸了摸冰凉的碑身,然后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把刻刀,在上面认真地比对了一番,“不知道合不合规矩,可我不管了。昨晚练习了很久呢,我一定会帮您把名字刻得漂漂亮亮的。”以前,mama监督她练了一手好字,现在,她在墓碑上刻下mama留在世间的名字。在陈年手下,一个“先”字露出了轮廓。渐渐的,太阳已经升到中天了,暖和的光笼罩着陈年,她刻下最后一个“立”字,双膝弯下来,变成了跪的姿势。她的视线专注地看着墓碑。先母路如意之墓,接着是生卒年,最后是女儿陈年敬立。这是整个桃源镇有史以来,第一座由女儿为母亲立的墓碑,上面的每一个字,端正庄严,由陈年亲手刻下,一笔一划都饱含了她对mama的眷恋和怀念。陈年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我保送A大了,下个月还要出国比赛,这一切确实都如您所愿了,可我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多可惜,您说是不是?”“其实我并没有您想象得那么脆弱的……”她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mama,您安息吧。”以后,年年一定会好好的。☆、第39章第三十九坛花雕第三十九章“机长,我可能没有力气走回去了。”陈年在地上又蹲又跪了很长时间,双腿发麻,加上一夜未睡又没有吃早餐,体力消耗太严重,她尝试了几次,才勉强站起身。头晕眼花。还好程遇风及时给她搭了一把手,这才没有重新摔回去。程遇风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墓碑,低声问:“好了?”陈年点点头:“好了。”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当然还是会难过,但不会继续颓丧下去了,mama也不会想要看到她这个样子,所以她要尽快振作起来。“那我们回去吧。”程遇风蹲下`身,意思很明显了,他要背她回去。陈年趴到他背上,双手搂住他脖子,又回头看了一眼墓碑,在心里跟mama告别:“mama,再见。”希望您在另一个世界已经和外公、爸爸团圆。两个至亲都葬在这里,绿水青山明月清风为伴,也不会再被红尘俗世烦恼所扰,将来不论陈年去了什么地方,桃源镇永远是她生命中的根。被一朵巨大白云遮住的太阳又重新露脸,天地在一瞬间敞亮温暖起来,陈年微微扬起头,感觉阳光像一双温柔的手在轻抚自己的脸颊,她张开手去接,风从白皙指间溜过去。程遇风从地上的影子看到她的动作,眉心舒展开来,连日郁积在眼底的担忧也随之云淡风轻。这个小姑娘外表看着柔弱,其实她比所有人想象得要坚强太多。至于她mama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或许永远都得不到答案了。然而,不论对错,有一点是确定的,路如意一直以这世上最深最宽最广的爱呵护着陈年,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把她教成了一个善良坚韧的人,尽管她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程遇风又想起了容昭,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容昭昨晚又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如今人还昏迷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这些年尽管她从来都不说,但大家都看得出来,她每次从死亡边缘线挣扎着往生的最大动力,就是她那失散多年的女儿。好不容易才等来和女儿相认的这一天,就算再怎么艰难,她也肯定不会轻言放弃的。至于陈年,程遇风莫名笃定,当她知道,这世上有两个和她血脉相连的人,十四年来,从未放弃寻找她,日日夜夜都在等她回家。她那颗柔软的心会深受触动,只要给足够时间,她会慢慢接受自己就是小叶子的事实。陈年能明显感觉到程遇风的脚步变沉重了,“机长,你怎么了?”“没事。”可他看起来心事重重,不像没事的样子啊。“真没事?”“嗯。”陈年就没有问下去了。程遇风背着她走到山脚下,陈年想下地自己走,他没让,把她往上托了托,步履平稳地穿过狭窄小路,往镇上的方向走去。身后弯曲的小路铺满了枯落的黄叶,阳光一照,仿佛闪着金光,金灿灿地蜿蜒着爬上山去了。陈年下巴轻压在程遇风肩上,回头时脸颊不经意间蹭过他颈间温热的皮肤,心不受控制地飞快跳了两下,然后慢慢地贴了上去。“机长,我跟你说个秘密。”程遇风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她说——“我喜欢你。”不是因为刚从一场风雨中浑身湿透、跌跌撞撞走来,想着以一副可怜姿态博取同情,陈年甚至都没想过要得到程遇风的回应,她只是觉得人生短暂,各种意外随时都会来,喜欢一个人,就要光明磊落地让他知道,万一以后连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呢?她从来没有亲口跟mama说过一次“我爱你”,就算现在想说,mama也听不见了。到了程遇风这个年纪,身边的同事大都在恋爱、成家的阶段,对他们来说,“喜欢”已经不具备什么价值了,“合适”才是最重要的参考标准,只要家世学历收入能互相匹配,没有太深的感情基础也可以很快进入婚姻殿堂。恋爱和婚姻成了成人世界里的儿戏。这方面程遇风受父母影响很深,虽然他们没能相守到白头,但二十多年来相濡以沫、恩爱如初,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彼此的手依然紧握。程遇风不想随波逐流,他想要的是一份两情相悦的爱情,只是缘分可遇不可求。以前不知从哪里看到一句话:我只有这一生,无法慷慨赠与不爱之人。不过,他想,自己现在应该是遇到了,那个喜欢的、想要用余生去守护的人。再等等吧。外套口袋里手机震动,程遇风收回思绪,拿出来一看,是叶明远来电,他心念一动,微侧过头,“这几天你叶伯伯很担心你,要和他说说话吗?”“好啊。”陈年接过手机,划开屏幕接通电话,喊了一声,“叶伯伯。”没有回应,她又把手机拿远一些,还在通话中,“叶伯伯,我是陈年。”“是年年啊。”叶明远深深吸一口气,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那边的人听出异样,“你现在怎么样了?”“谢谢叶伯伯关心,”陈年乖巧地说,“我已经没事了。”“没事就好……”叶明远听着女儿那清软的嗓音,压抑已久的神经得到了片刻舒缓,他和陈年聊了将近半个小时,两人都走到家门口了,手机才回到程遇风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