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9
一阵窸窸窣窣过去,织金绡纱帐终于停止了水波纹一样的摆动,里头逸出“吃吃”的轻笑。“我不累,真不累。”皇帝一扫前殿的威严和军伍里的雄风,小混混儿般腻着说话,“不信你等着,半个时辰后我还能再来一回!”“滚吧。”皇后柔柔地骂,“我白天cao持那么大的太初宫,光吩咐事情都忙得头大,再等一时辰再睡,没几天,马上就显老啦!”“老啥呀?”皇帝咂咂呜呜,含混不清地说,不知道同时还在干什么。皇后冷笑的声音响起来:“自然比不上李耶若那样年轻貌美的。”“比不上李耶若怎么了?”皇帝不服气,“以前难道比得上建德王府的路云仙?比得上那个死鬼王朝的永康公主?——”大约是不会说话,越描越黑,他明明还没说完,就被什么打断了,帐子里传来皇帝压制住的呼痛声:“哎哟娘子——手轻点!”“原来你早就嫌我丑了!”这声音是牙齿缝里挤出来的。皇帝急急地表白:“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虽然比不上她们几个,我对她们动心了吗?就算再老再丑,我也——”不用说,紧跟着是更惨烈的一声:“哎哟!娘子,这都掐青了……”“咱好好讲,不掐人行不?”“那个……掐腿也行,你高兴就好——别掐脸行不?明儿要临轩听政……”……他大概终于产生了急智,在倒抽凉气的间隙里急忙说:“何况,你哪里丑?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圆圆脸,不喜欢永康公主那小婊_子的钉子脸,也不喜欢李耶若的瓜子脸——而且她们都没有小酒窝,就你有!可好看啦!”“吧唧”一声,混沌天下归于平静。“死相!”里头隔了好久才骂道,带着笑音。又是窸窸窣窣一会儿,沈皇后又说:“睡吧。给你气得都累了。阿盼的毛病都随你,尽做坏事,还长一张笨嘴!”皇帝道:“阿盼哪里笨?就随我,也该聪明绝顶,不该笨啊。你看她做坏事的能耐,啧啧,真不是盖的!”“呸!”皇后骂道,“能耐个屁!恶作剧一堆一堆的,跟你十来岁的时候欺负我是一个德行!你那时候就是一个穷得叮当响的混混儿,可每次看见我都拉我辫子!”“不拉你辫子你会多瞧我两眼?会多掐我两把?”皇帝大约正嬉皮笑脸的。“可不是!”沈皇后其词若憾,“你要是恭恭敬敬站我们家门口讨饭,我估计端半碗剩饭倒给你就完了,都不会认识你,更不会嫁给你。哎,你说阿盼这是不是也随你?”“随我什么?她也拉人家辫子?”沈皇后说:“小囡囡长大了,爱欺负人了,尤其呢,爱欺负小伙子——我瞧过了,那长得是不赖,举止也稳重雅致,而且难得的,还帮那丫头圆谎,是个肯包容的。”皇帝打个哈哈:“我可答应了王谧的!”皇后叹口气:“强扭的瓜不甜,阿盼对王蔼的态度,你也不是不懂。你指望着十四岁的王蔼出去历练几年,能长本事,能立军功,能像个虎虎生威的真汉子,可是阿盼将来就一定会喜欢这样的?”帐子里沉默了一会儿,皇帝说:“没正式指婚,也可以再瞧瞧看。不过,立了军功,像个虎虎生威的真汉子,多有魅力!你看,我不就是?你难道不是臣服在我虎虎生威的‘军棍’之下?”他大约又活泛起来,挺那虎虎生威的“军棍”而上。刚平静不久的红绡帐再次风起云涌,波翻浪腾。织金的龙凤在烛光下闪着碎金般粼粼的光,其下江河荡荡,浪涛声声,连着微微的喘息、沉沉的低吟,瞬间把所有的儿女烦恼都抛诸天地之外了。他们尽兴,杨盼在宫里却睡不着,翻烧饼似的翻了半夜,值夜小宫女都睡着了,她还能清晰地听见更漏里的水滴声。那个盒子肯定没错,此“喜”非彼“喜”,绝不是喜庆盈门的意思,而是暗示里头装着一只喜子——那么大的毛蜘蛛,她亲手放进去的。她爱玩虫子,而罗逾一辈子都怕这些或长毛的、或蠕动的、或面目狰狞的虫子,菜青虫足够他脸色发青,毛蜘蛛能吓他做一夜噩梦,若是蜈蚣、蝎子、蛇之类,只怕当场晕过去也不稀奇。昨儿就看出罗逾眼圈发青,估计已经吓得够呛睡不好觉,今儿他却一声不吱,不仅不告状,反而还把马屁拍得山响的。还说什么……“喜”字玉佩?!“喜”你个大头鬼!杨盼在黑头里牙齿咬得“嘎嘎”响。其心可诛!第二天早晨起来,杨盼便也顶着一对乌青的眼圈,一脸愤愤的表情,一看就是起床气极大的样子。小宫女见了她绕道走,唯有金萱儿敢站过来问:“咦,才辰初,公主不再睡一会儿?”“我有事。”吃了□□似的。金萱儿不依不饶:“公主有啥事?皇后不是说供公主读书的内学堂,要后儿拜过宗庙,行好大礼才开?”“只有读书才算事儿?”杨盼反问,“我自己的事儿就不算事儿?”“那公主是什么事儿呢?”金萱儿反问。杨盼噎住了,她当然有重要的事,但是金萱儿一看就是皇后那里派来的“jian细”,能叫她知道?“好吧没啥事。”只能认怂,“不过,我今天不想睡懒觉,想到西苑走走,行不行?”金萱儿老婆子一样唠叨起来:“按说呢,公主愿意黎明即起是极好的,洒扫庭除,女工织纫,都讲究个应时。皇后先还说,皇家的公主,不能是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纵使不做农活,不干家务,好歹也要知道桑麻,懂得理家务事,省得嫁到哪家祸害哪家……”提到“皇后说”,按着孝道的规矩,杨盼不能不听着她嚼蛆,一张脸苦着,看着外面的日头,心里一直在催:“快一点快一点,再晚点,天气一热,毒蛇毒虫子就都躲起来啦!”为了不听金萱儿啰唣太久,杨盼耐着性子仔细洗漱,高梳螺髻,细嚼慢咽,还学着裁了两爿襦裙的绸料,终于换得金萱儿一句话:“嗯,裁工还略差点,但是比上次糟蹋的面料少,也算是进步了。公主要去西苑玩,可是去找西凉来的几位郡主?”杨盼急忙点头:“是呢!找武州县主李耶若,她举止娴雅,仪态好美,我得跟她学学。”金萱儿诧异了片刻,含笑点头道:“公主说得是。人美,一半是父母老天赐的,一半是自己帮自己的。武州县主落落大方,确实是很有风仪。不过——”她大概也有些些不服:“咱们中原,素来是礼仪之邦,咱们哪里输过他们?公主也不必妄自菲薄。”她在妆匣里仔细挑选了一会儿,取一对缀满明珠的长步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