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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远远地遣到后头跟着。安静的太初宫,甬道显得特别漫长,飞檐上的瑞兽静悄悄地蹲着,偶有风吹过,檐角的铁马发出“当啷”的脆声儿。他们俩的脚下,被琉璃灯的一小圈光照亮,并且,随着琉璃片的转动,地面、墙壁上投射着淡彩的五色光。而甬道两边的气死风灯,怎么吹风都不会熄灭,把两条影子一会儿拉长,一会儿压短。“阿父,”杨盼首先开腔,“我是不是笨得很?”皇帝笑道:“是有点笨。说真的,我先还以为你记仇,报复我打你的一巴掌呢。”杨盼噘着嘴:“阿父是怎么这么聪明呢?为什么我没像你似的?”皇帝笑道:“我原本也不聪明啊。一直以为,只有靠赌博,才能挣到钱,娶你阿母过日子,后来啊,输得那叫个惨!但是也叫因祸得福吧,我一个秣陵巷陌里的小小贫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被拉作壮丁。别人都以为是九死一生的苦差事,我却发现自己在赌博这样的没出息事情上,竟也学到了一些法门。于是,从军功上一步步走过来,一点点经历,一点点学习,多少次九死一生,靠上苍的垂怜,也靠着对你们娘几个的念想,硬撑着过活,居然走到了这地位!”他指着琉璃灯的彩光:“人生呐,就譬如这光,随着你的灯而转;灯呢,随着风而转;风呢,你知道会吹向哪个方向?所以呢,古人说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笨事儿,不一定就是坏事儿;聪明人,也会输得一败涂地。咱把一切都看做是上天的考验,反正就这一辈子,别活得遗憾就行。”杨盼朦胧间有些开悟的感觉,看着甬道宫墙上的彩色光出了会儿神,又问:“阿父明天怎么应对阿母?”“应对啥?”皇帝淡然说,“实话实说就是了。犯了错,捂也捂不住。”“阿父犯了什么错?”杨盼有些惊恐。上一世,阿父阿母虽然感情上坚贞,后宫并没有嫔妃,但是,若是身体上出过轨,想来也是极难接受的事。会不会后来弟弟之间的矛盾,就是来自于此?可惜她那一世的时候稀里糊涂,每日家就知道等着罗逾下朝回家陪她斗鸡走马,享受生活,从来没有关注过那些细节,也不知道其他的事情会不会也像今晚似的一路绝尘,脱缰到难以控制的局面。皇帝挠挠头:“也算不上大错吧……反正就是这个李耶若……”“李耶若到底怎么回事?阿父不会已经……”杨盼干脆停下来,举着她的小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姿态看着父亲。皇帝倒给她正经的模样吓了一跳,回头看看那些跟着的宫女宦官也都停下步子,远远地立着,才说:“嗐。乌龙!”他缓缓地讲:“入春的时候,我不是带兵去攻打西凉吗……”说开了,事情也不算特别复杂。皇帝打仗的能耐一直高强。西凉富庶,战斗力却不强,尤其因为地形狭长,各座城池几乎是藩王各自为政,各自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国君指挥不动,心里也致郁,跟这些藩王或权臣也有斗心思的意思。这内部的矛盾,正好为皇帝所用。“国家内里不和,只消彼此挑拨,就最容易不费力气地攻破。”皇帝评价了一句,又继续讲这场大战的故事。打到武州郡下,南秦这里一路所向披靡,士气高涨。从早春出发,一路打到了仲春,三个月没碰女人的士兵们都有些蠢蠢欲动,几个将领是跟皇帝一路苦战出来的,一道喝酒吃rou,啥荤话都敢在皇帝面前说。“听说武州郡五胡混杂,杂处之地生出来的女郎,都是特别漂亮!”“咱不屠城、不杀降、不抢掠,就去酒肆和烟花巷找找歌舞伎,应该不犯军规吧?”“陛下,这会子说城里女郎个个水灵,比说城里有好酒好rou更能提士兵的劲儿!”……皇帝也是男人,对老婆忠诚是忠诚,但听说有漂亮的胡女,也自好奇啊!尤其听说胡女长得还和中原女子不一样,肤白个儿高眼睛大,小腰儿跟蛇似的会随着羯鼓的鼓点儿扭出花儿来,皇帝也很想瞧瞧新鲜。不知哪个八卦地还说:武州郡王有一个女儿,更是鲜花似的漂亮,也是孔雀似的骄傲,西凉皇帝是亲堂叔,召见她的时候她还拿面纱遮着脸。传说见她一面,没有男人不流哈喇子、头晕腿软的。皇帝道:“老子不信!”于是把武州郡的第一大城池武州给围了,四周清理得干净,静静地等武州郡王投降。武州郡王派出了多少斥候,放出了多少信鸽,向朝廷求援,向四周其他郡县求援,结果一点动静都没有。城中存粮有限,他知道耐不住多久。古来围城战的惨烈,总是要弄到最后人吃树皮,人吃草根,然后人吃人的。既然朝廷都作壁上观,那么,为这样的主子卖命有什么意思?武州郡王的再一波人马,直接到了南秦皇帝的帐下,准备和谈了。皇帝杨寄大手一挥:“老子不缺人,不缺地,不缺粮。你要有诚心,把墙头的旗子拔了,插_上_我的绛红驺虞旗;把士兵的兵甲卸了让我当柴火烧;然后把你家女儿送到我帐下叫我瞧一瞧。”他对手下那帮兵痞子将军们挤眉弄眼,意思是:看我瞧这美人会不会流哈喇子、头晕腿软!却不料人家误会了!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一些关于皇帝杨寄的前情故事,在旧作之中。那篇是男主视角,军事政治比较多,知道大家吃不进去。反正只要了解:皇帝是底层人民出身,皇帝曾经是个赌棍,皇帝比较粗鲁但是怕老婆……皇帝没有金手指,原型是刘宋武帝刘裕。但是这篇和刘裕米有一丁点关系,阿盼有作者粗粗的金手指加持,她的天然蠢萌也萌不了多久了。相信我【尔康手】.皇帝怎么破局,怎么给自己埋了地雷。请听下回分解…….写文初期,有些细节不断要修缮。阿盼的年龄出现了大bug,已修文。对老读者说声抱歉了,小问题,也不用回头再读了,开头阿盼被杀,不是将近三十,而是二十左右。抱歉,鞠躬。☆、第十五章其实,对此时的武州郡王而言,插旗是小事,卸甲是小事,唯独献女儿是羞辱。正打算决一死战,有着绝色之名的李耶若站出来说:“阿耶,如今我们武州败局已定。打,也打不赢;守,也守不住。与其被砍死、被饿死,阿耶何惜一女?”武州郡王抱头痛哭,郡王妃劝道:“大王,耶若她有这样的志向,难道不是好事?虽说是城下之盟,但是大王想着女儿这么美,说不定被南秦皇帝看上了,立时就能停战解围、皆大欢喜不说,女儿的前程也有了:正经八百嫁过去,至少是做嫔妃,难道不是强过做个什么县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