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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笑话么?”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杨盼本也没有指望他能一下子说实话,但他刚刚片刻的犹疑和错愕的表情,已经足够出卖他了。罗逾大概也感觉到情况的危重,凝固着笑容的脸慢慢变得煞白。风吹着他的长发,他慢慢地说:“他因我的疏忽而死,我对他有歉疚。仅此而已。”杨盼笑了笑:“歉意或许有,只是歉意浓厚到你连自己的洁癖都顾不得,也有些奇怪。那么脏的人,那么脏的尸身,就算换做一个没有洁癖的人,只怕就算勉强接了旨,也不愿意如此用心刷洗到焕然一新呢——这,总没有人逼你吧?”罗逾又沉默了好久,煞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些气馁,但又有些松快的神情,他轻轻说:“你那么希望我死么?”杨盼冷笑着回应:“我也该问你,你那么盼着我死么?”罗逾一脸看不懂的样子,诧异道:“你说什么?你对我是不是又有什么误会了?”杨盼这一阵察言观色已经有了些心得,此刻心道:他若不是善于伪装到出神入化,就是此刻确实还没有起杀我的念头。犹记得他们婚后,他一直推脱说罗右相对南秦意见极大,两国和平多年也未能释怀,加上两地风俗不同,所以本应当有的新妇拜见舅姑的仪式就这么取消了。那一世的杨盼,笃信而自大,真的以为自己身为尊贵的公主,不拜舅姑也是正常,皇帝又不催,丈夫又不催,她在自家的公主府玩乐岂不是比冒着风险、千里迢迢去异国他乡拜见公公婆婆要舒适得多?只是罗逾又说,他身为人子,新婚燕尔,总要告知父母一下。既然杨盼不方便跟着回去,那么他自己回去报个喜讯,给父母敬一杯茶,磕三个头,还是必须的。杨盼自然也同意,还把那只白玉小猪拴在他的蹀躞带上,那晚上深情款款,缠绵悱恻到半夜。后来,一切就那样发展下去了,脱缰的野马一样,再也追不回来。她把头埋得更低,带着少女不讲理时的娇嗔:“还说你不是害我?你要羊rou,我就给你送,送了四天,还都送最肥最美的肋条rou,烤得那么香,我自己都舍不得吃。结果呢?好了吧,建德公死了,多少是一场风波。我阿父已经说了,有责任的人都要惩罚。送粥的小黄门被你害了,挨了狠狠一顿板子。值侍在这里的侍卫据说都是二十军棍,发到白下城当苦差。我呢?估计板子也就要上身了。”她的眼睛里迸出泪花来,又脆又亮的声音连珠炮似的:“都怪你!都怪你!”罗逾松下劲来,又微笑起来,他踏上两步,好像要来安慰她,抚平她蹙起的眉头、抹去她眼角的泪花儿。“好了好了,都怪我,确实都怪我。好心办坏事,最该打的是我。”他终究没有敢上前太多,大约还记得杨盼前面咄咄逼人的那些问题,只能远远地道:“我确实是怪癖多的人,也不指望别人理解。今日害了那么多人挨打受罚,我日后一一去磕头赔罪吧。”杨盼离开西苑,一路上就在琢磨,到了太初宫,她嚷嚷着:“我不去恩福宫,带我去陛下那里——陛下在玉烛殿,我就去玉烛殿;陛下在显阳殿,我就去显阳殿。我可是有要紧事,谁磨蹭,谁担责!”不出意外,陛下在显阳殿。寝殿的宫女宦官全部被赶走了,因为他们老大粗的皇帝陛下,正关着门,撅着屁股趴在床榻边,仔细听他亲亲的老婆的肚子。“哎呀,都说了,才一个月,哪里有什么动静!”沈皇后满脸笑着,不耐烦地说。“有动静!”皇帝拍拍她的腿,“嘘”了一下,“我肯定听见了!鱼吐泡泡一样的,‘咕嘟咕嘟’响呢!”沈皇后剜了他一眼:“那是我肠子在叫!”皇帝不依不饶把胳膊紧了紧,然后把脑袋往上一点点探,最后落入最绵软丰盈的一处,才舒适地叹口气:“哎,你的心跳声最好听,一下一下特有节韵。我这阵子烦心事多,今日总算找着忘忧乡了。”说罢,那双手也慢慢地跟着探过去了。沈皇后“吃吃”地笑,正欲说什么,外面嚷嚷起来:“我要见我阿父!我要见我阿父!我有特别特别要紧的事情!”皇帝很败兴,起身拍拍膝头的灰,嘟囔着:“又是阿盼那个小炮子,犯了错我还没揍她呢,还敢在我面前嚷嚷?!”皇后似笑不笑:“你见她就心软、腿软、耳朵软,还揍她?她没骑你脖子上、蹬你的脸就够好了!”皇帝说:“嗬,我要真动上手了,你可别心疼!”“心疼啥呀!”皇后嗤之以鼻。皇帝拍好膝盖灰,正襟危坐着,一本正经说:“传广陵公主进来。”杨盼进来,熟不拘礼,一头先扎进母亲的怀里,好好地撒了一会儿娇。皇帝在一旁看不下去了,问:“特别特别要紧的事呢?”杨盼回头看看爹:“对哦,还有找阿父的事。”“坑爹货,说吧。”皇帝说。杨盼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沈皇后哪有不晓得她意思的,立刻道:“你们俩出去说,别在我面前还cao心着怎么弄鬼。反正,要是有啥对不起我的事,只叫你们自己惭愧死!”翻身向里面去睡了。杨盼说:“也没什么要瞒着阿母,就是汇报,建德公死了,罗逾给他清理,清理得可认真了!”沈皇后一下子翻回来,还坐起半边身子,瞪大眼睛问:“什么,皇甫道知死了?”接着笑道:“死得好!”皇帝绝不敢驳斥皇后的话,只是思忖着“清理得可认真了”这句话,然后和杨盼对了个眼色。他清清喉咙说:“孩子他阿母啊,皇甫道知虽然死有余辜,但是他毕竟是前朝皇帝,咱们为了不落入话柄,还是不能慢待他身后的事。”沈皇后“咚”地又睡下去,笑道:“省得。反正都死了,穿再好的寿衣,用再好的棺材,他自己也不知道,都不过给外人看的。再说,就你这个小气鬼,估计多好的东西你也舍不得,做点表面文章算了。行,我才不为个倒霉催的死人cao心劳力的!”又捶捶腰说:“不过怀孕了,好像是浑身没力气,也怠懒动,后宫那些破事,一件件汇报、盖印,我都嫌烦。真不知怀前四个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皇帝狗腿地点头:“还是咱沈皇后通透!母仪天下不是盖的!”接着吩咐:“阿盼,怎么没眼色呢?阿母腰酸,给阿母捶捶呀!”杨盼赶紧上前捶,边捶边说:“阿母有啥劳累的活儿,就吩咐我干嘛!我觉得我现在还挺能干的。”“你等等。”皇帝说,“你的要紧事呢?你先说完,说完了,我也有件要紧事跟你说。”杨盼说:“我有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