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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过了一会儿适应了一些,隐隐看见侧殿门里有人影幢幢。罗逾用胳膊肘撞开侧殿的门,里头的火势不算大,但屋梁上吊着几十个人,尚能看出华服美饰,均是女人。再朝边上的座位上一看,果然看见了那个松垮垮、胖墩墩的身影。☆、第一一七章李知茂还没死,手握着一柄亮闪闪的刀,胳膊箍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披头散发,已经晕厥了,正是素和。一边的炕床上,还躺着几个正在啼哭的小婴儿。李知茂惨笑着说:“这不是送亲来的叱罗皇子么?你来杀我?”罗逾懔然的声音响起来:“你想活,我给你一条活路。”李知茂笑着:“活在叱罗杜文的手里,只怕还不如死吧?”罗逾抬头环顾四周挂着的尸体,悬梁而亡,估计是李知茂的后妃和公主们。成王败寇,果然是如此残酷。他说:“你想死,也得我成全。否则,我就叫你生不如死。”李知茂满脸愤恨,又是不信他的威胁,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刀,好像要勒上叱罗素和的脖子。罗逾挽弓的速度极快,一箭飞过,精钢的箭镞一下子打断了李知茂的肩胛骨,拿刀的那只手顿时无力地垂下来,变成瘫软的一块死rou。李知茂眼看着罗逾橐橐地过去,瞪圆了眼睛说:“给我一个好死!给我一个好死!”罗逾上前踏住他的胸脯,使他无法动弹,然后低头探了探素和的鼻息。他终于微微笑道:“好,我可以让你就这样焚死在这座表示你荣光的大殿里。但是,请你告诉我,和妃是哪个?她的幼子小罗汉又是哪个?”李知茂努嘴指向着房梁上自尽的一个影子,又指指炕床上犹在无力哭叫的一个男婴,最后问:“你问他们做什么?”罗逾说:“梵音公主临死前求我,救她的母亲和幼弟。我对不起她,但我会补偿她。”他把小男婴的襁褓绑在背上,又抱起昏厥的素和公主。外头的火势越发大了,他湿漉漉的斗篷裹着三个人,鼓鼓囊囊的,沉甸甸的。他一脚踹开侧殿的门,深吸一口气,低着头往外面冲出去。外面已经变了一个乾坤。控制皇宫的人都是北燕军士打扮。罗逾正在诧异,就看见叱罗杜文从人群中走出来,停在罗逾刚开始脱下的一堆铠甲前。罗逾磕磕巴巴说:“里头在烧,我怕行动不便……”皇帝粲然一笑,目光投向了他怀里的人:“是素和么?”罗逾点点头,皇帝几步上前,也是先探了探素和的鼻息,然后看了看儿子和女儿被燎焦了的发梢,灰扑扑的衣衫,以及乌漆漆的脸。皇帝一把抱过女儿,摸了摸她凌乱的长发,又轻轻捶了儿子的肩膀一下,笑道:“攻城这种事不要冒险独行,要寻找支援,阿爷是你的后助,你放心就是。”然后他冲着天空大吼:“我们赢了!”立刻,潮水般的呐喊声、欢呼声响起来,声浪几乎把天空中的云层都震出了波纹一般。大殿燃烧得尤其光芒万丈,照得叱罗杜文的脸庞也又红又亮。而失败方顿时陷入了地狱。皇帝默许将领和军士放抢屠杀。一直富庶的张掖,有无数达官贵人和富室豪门,此刻全部不如猪狗,或杀,或jian,或捆缚得如同待宰的猪羊丢在冰冷的牛棚猪圈里。一连三天,北燕的狂欢,西凉的泥犁,街道上血流如蛛网一般,尸体和被jian_污抛弃的女郎横陈着。罗逾厌恶这肮脏的场景,简直不想踏出帐门一步。他找到一个信任的武州士兵,把李知茂的小皇子递给他:“你去郊外,找个肯要孩子的家庭,把这个孩子送给他们养吧。”那士兵大概也心里正惶惶,此刻才五味陈杂地说:“到底……到底五殿下心善。卑职立刻去办。”“打仗就是这个样子的。”罗逾苦笑了一下,不知是安慰那士兵,还是说服他自己,然后回身去看他的meimei。素和公主已经醒了,住在最好的营帐里,四周香喷喷的,软软的氍毹毯子铺了一地,金碧辉煌的饰品比皇帝的御幄还要多。几名宫女正在小心为她修剪焦枯的发尾,给她粗糙开裂的手上涂油膏,并给几处烧伤的地方擦药。素和一副恹恹的样子,见到罗逾时眉目里才有了点光。“阿干!”她叫道。罗逾对她笑了笑:“还有没有哪里疼痛或不舒服了?”素和摇摇头,眼睛里盈盈的都是泪:“能活过来,已经够好了。还要多谢阿干冒死相救!”她的目光巡睃过营帐四面,满满的不屑:“他以为,我还在乎这些东西!”她经历了怎么样的惨痛,罗逾也不知道,因而也不知怎么安慰她才好,只能陪她叹了一口气,看旁边有一盘樱桃,便拿过来给她递了一个:“新上市的,尝尝看。吃点甜的,心情会好。”正说着,一道光一亮,营帐的帘门被揭开,皇帝叱罗杜文钻进来,笑融融道:“素和今日有没有好些?”自然而然地走过来,看看女儿手上红肿的烧伤,又摸摸她的头发:“我的素和受苦了。”素和公主低下头,咬着嘴唇不说话。皇帝知道她在生气,倒也不以为忤,说:“我已经吩咐平城准备最隆重的仪式,一是你阿干封王的册礼,一是加封你为晋国公主的册礼,还有,你和宫门侍卫统领阿翰罗的婚仪。”素和公主诧异地抬起头,然后又低下来,这次,罗逾看到她脸上的一丝娇羞。皇帝转头看着罗逾,说:“宥连,你出来一下。”罗逾跟着他到外头,皇帝看了看头顶灰茫茫的天空,说:“你的顾虑不错,是我大意失误了——南秦果然乘乱从凉州出兵,把煌河一带给抢占了,中间隔着山脉,要夺回来很难。现在等于西凉被分为三股,山南归南秦,西海归柔然,其他地方归我。山南一带,我真憋屈得慌。你说,我是拿王蔼换山南,还是换你的和亲?”罗逾不意他问这个,顿时愣住了。皇帝冷眼打量着他,见罗逾始终不说话,不由不快,冷冷道:“马上就是一郡之王,这点敢说话的决断力都没有?”罗逾被他激得抬头说:“换得山南,也是日日要警惕南秦;若得南秦广陵公主和亲,才是捉住了南秦的命脉。”“所以他会肯?”皇帝挑唇笑问。罗逾说:“他一定以为我们要山南啊,猝不及防,虽不肯,之前不是提了那么多和亲的要求?现在变成了出尔反尔,到底落了下势。”皇帝点点头,但又问:“那么,若是捉住了南秦杨寄的命脉,将来有一天我与南秦征战时,你可舍得交出南秦公主来?”罗逾被他问愣住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