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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落的人。他想起了李艳,觉得如果张宪薇一直生不出孩子,家里会更安稳。李克是他心爱的儿子,日后李家可以交给他,庶出的子女他虽然不在乎,但看得出来,张宪薇会好好照顾他们。所以,李显一辈子都没让张宪薇生下孩子。他虽然在主屋歇得最多,但是他碰张宪薇的次数却是最少的。张宪薇,懵了。她嫁进张家已经快三十年了,对上孝顺,对下慈爱。对李显,她自问做到了问心无愧。她把他当丈夫敬爱,就算他宠爱那个女人,也从来没有起心思要害她。不是她做不到,是她不屑做。她干净、清白的双手,不会染上这种污秽。如果她要对付那个女人,就算那个女人是出身好的良妾,她一根指头就能掐死她。张宪薇如果说是有什么没有想到的,就是李显对她竟然没有一点爱意,连身为妻子的尊严都不给她存下半点。这是张宪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也是她穷尽脑汁也想不透的。父亲那么喜欢小妾、丫头,对母亲,对她也是尊重的,也是偏向的。不然,她在张家怎么可能替母亲管小妾,替庶出的弟妹说亲事?李显为什么一点也不在乎她这个妻子?她理解不了,不明白。就像鸟无法理解鱼。已经是柳嫂子的良缘哭倒在她的脚边,面色煞白,泪如雨下。连个丫头都心疼她,李显为什么会这么对她?再一晃眼,张宪薇回到了十年前。第2章外面的人声吵醒了张宪薇,良缘一直守在屋里,见她醒了,赶紧扶起来说:“太太夜里醒了一回,这才睡得这么晚。但也不能再睡了,再睡头该疼了。”外面早已天光大亮,看着时辰已近午时了。这半天也没人到她这屋里来,所以她才能睡得这么踏实。她侍候着张宪薇净面、漱口、梳头,又亲自去给她拿衣服,再侍候她穿上。“西边屋里的炕已经烧热了,太太到那边用饭吧。这个屋里也开窗户通通气,散散炭味。”良缘说。西屋的早饭是摆好的,两样粥,一笼白菜馅的小包子,一看就是良缘做的。再有两盘新炒的菜,一碗炒咸蛋黄,一小碟香油拌咸菜。张宪薇坐下来,吃了一半了良缘才进来。她的胃口大开,痛快的就着炒咸蛋黄吃了一碗稠稠的米粥,四个小包子。还要再吃,良缘不让了,“太太小心吃撑着了。”她快手快脚的把东西都端下去,交给外面的小丫头再回来。屋里的张宪薇漱过口,正等着她。不等她问,良缘一件件说给她听。下聘的事办得不错,现在李显正带着李克和亲家、媒人在外院吃酒,那个女人陪着亲家太太在里间吃。几年前婆婆死了,李显就带着一家子搬到这边来。原来住的院子旧了,又离婆婆的院子近。干脆都划到一个院子里,砌了道墙一围,只在年节,或者家中有大事的时候带着子孙进去一趟,当是报给在天上的婆婆知道。良缘说:“刚才大老爷带着大少爷去老太太的屋里磕头,那个女人就在门口,没进去。”她也不能进去。李显虽然心里喜欢她,可不该她去的地方,不该她干的事,一样也没放纵她。她进李家后唯一做的一件出格的事就是替张宪薇下了聘。当年的张宪薇觉得这没什么,人家是亲母子,一辈子就一回的事,总不能让人家怨恨她。现在再想,就知道李显对她有多好了。她待人以宽,待人以诚,回报回来的就是这个。李显能瞒她一辈子,让她觉得不生儿子也没关系,就是因为他一直没给那个女人太多的‘特权’。让她觉得,李显还是敬重她这个妻子的。张宪薇记得,当时她也是病了,下聘的前几天突然天变冷了,她着了凉,歇在屋里。亲家来的时候,她让人去问候,走的时候,她还让人送了礼过去。礼单她还记得。张宪薇对良缘说:“去开箱子,拿两匹花绫,两匹花缎,两匹素布,你再看着添点别的,然后送到前头去。”良缘拿钥匙去开箱子,再和小丫头把布抱出来给张宪薇看。她从张家起就跟着张宪薇,深知她的心意。张宪薇从不在财物上吝啬,李克是长子,日后是李家顶门立户的人。张宪薇待他一向很好,所以先抱出来的是最好的几匹缎子,正红描金的牡丹团花,万字不到头的花样。但张宪薇摇摇头,想了想说:“我记得上一次买回来的,有两匹还不错,跟我做的那件青绫袍子的布一起买的。”良缘一怔,抱过来之后小声对张宪薇说:“太太,这几匹是次一等的。”那件青绫袍子是在老太太丧事的时候做的,素面的衣服也不用太好,谁家还年年办丧事?除了几件撑门面的,其他的都是捡布店不时兴的料子做的,也就是俗称的‘次货’。张宪薇看了看那几匹布,满意的说:“花样挺好的,喜庆。”她发了话,良缘虽然奇怪,还是照着她的话做。除了给亲家太太的礼没变外,东西倒是不像上一次那么好,只能说还行。剩下的布还摆着,良缘要收起来,张宪薇又指了两匹素布说:“给那个女人送过去,让她给老爷做几身里衣。”她以前倒是没这么待她,仅是对她一向视而不见。自从搬到新宅来之后,那个女人因为生了李克,李显就说生了长子的有功,特地把她从张宪薇的院子里拨出去,带着丫头单独住一个小院子。张宪薇不会背地里折磨人,看出了李显的意思,也就由着那个女人自己过得自在。不过,现在可不同了。既然知道李显和那个女人从来没打算让她好过,她又为什么要放过他们?难道只许他们逍遥自在,她就一定要吃苦受罪?那个女人年纪也不轻了,给李显做里衣,她必定不肯让丫头下手。就让她劳劳神,也小出一口气。转眼到了下午,送走了亲家,李显到她的屋里来了。他一直都是这样,凡事都以她为先,这份‘尊重’让张宪薇一直念着。“怎么样了?”从外面的雪地里进来,李显身上裹着一层寒气。他穿着黑色的厚棉袍,看着整个人虚胖不少。在雪地里冻得青白的脸让张宪薇多少有些认不清,再一定神才看到这个人——李显。李显面白无须,他就是不长胡子。身长不足七尺,看着略显瘦削。虽然没去考功名,但是从小读书,养了一身的书生气。他的头发乌黑,盘了一个圆髻,簪着一根玉簪。双目黑亮,炯炯有神。他长得像婆婆,年轻时就看着是个干净的好男子,现在看起来更是添了几份稳重,让人一见就觉得他可信、可交。张宪薇想,人说‘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大概就是他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