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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冬天跑山上找过一回雪,她就知道这高山顶上可要比下头凉快多了。果然到了草木稀疏处开始,凉气大盛,同下头的暑热翻然两个世界。一路上见识了许多长相稀奇的物种,大约都是怕热之辈,少往下头去的,才会同常年在山林里横冲直撞的灵素不曾打过照面。捡了些没见过的蘑菇,还有些草籽一样东西,看着有些像小米,只是这会儿还没熟,用神识看去倒是白气浓郁,灵素记下了地方,想着过些日子有空再过来瞧瞧。又拐过一个弯,才到了她这回的目的地——寒冰洞。这名字是她自己取的,这山北的这处深洞,有一泓清泉,清泉边上结着厚厚的冰。灵素就是把主意打到这些冰上了。这会儿叫她脱了斗篷用家伙去凿冰是绝对不能的,只能用神识。将整块整块形状各异的冰坨子收进了灵境。收了有十来块,便停了手。这地方甚冷,不晓得自己取走了这冰之后多久能再“长”出一块来,是以也不想一下子取太多,等下回来看过再说。山洞挺深,刚她取冰的地方还不算很里头,这会儿正事办完了,她就想往深处瞧瞧。明明神识一探便知的,她还非要亲身走进去看。这洞几处连通着,到底走不完,往出走时她心里却想着:“若是能有这样一个山洞放东西倒也极好。往后我种的东西多了,自然收的也多。灵境里虽地方足够大,可那些酱啊、醋啊、火腿啊什么的,却不能收到里头,这些需要“陈年”才好的东西,放在灵境里就白瞎了。还得有个妥当的地方收藏才好啊。”不过这会儿才刚种了一季粮食,且论不着这个,不过心里想想。从寒冰洞出来,往下走的时候顺路薅草捡菇摘果子的,也没个消停的时候。当然更不会忘了全年无休的捡粪大业。回到群仙湖那边,又去把那几处钩子和陷阱都收了一回,看大概够了三凤楼的货,便停手了。又从后山抓了两只花斑鸡。这种鸡得了灵素的全程保护,如今真是不得了了。春上新出的新苗鸡几乎都活了下来,许是伙食好又没了祸害,之后竟又孵了一波。如今这鸡群比去年刚来那会儿得壮大了快十倍不止,幸好这里地方大,要不然都快活动不开了。把两只收拾好的肥鸡往灵境里一扔,拎着一桶活的鱼虾鳗鳝回家去。方伯丰那里,早先知县老爷想方设法各处抠唆中饱私囊,固然叫人讨厌;这会儿经了一次端午官祭,忽然全心为民起来,只底下存了个“惧”,凡事都只求快,全不讲章法,经常支使得底下人团团转却又不时横生枝节忙里添乱,实在也不怎么招人喜欢。方伯丰回家时已过半夜,见灵素还在堂屋里等着,苦笑道:“唉,我也忙昏头了,竟忘了叫人捎个信给你。”他自然不晓得,灵素早跑去看过他了,又道,“明儿、不对,该说今儿了,和明儿能歇两天。”灵素问起,才知道是老司长的主意,这阵子他们一会儿捋旧账,一会儿跑出去勘察水路,方伯丰特殊,光勘察水路就去了两趟,回来两处的细事还不时问到他头上。今天就是两边的事儿叠一块儿了,才弄到这么晚。老司长吩咐他:“回去歇两天,等官学读书的日子再来。衙门里要问起来,自有我答他们。”灵素看看方伯丰红丝满布的眼睛,问道:“到底什么事儿,这么着急?”方伯丰就着一碟凉瓜丝吃着灵素刚给他端出来的薄粥,叹道:“也不是这个的缘故。实在是一下子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底下人手有限,事涉百姓,又不是只用力气就能一直推进的活儿,许多事情都得这个等那个,那个等这个的。这时候多花点心思在调配上,或者还有效点。可……唉,只一腔着急,进展慢了便只会罚人。那明明没办法做完的事儿,做不完就要挨罚,便出了许多弄虚作假之事。等后续的活儿用上了前面的结果,才发觉不对,又要重新补。一来一去,徒耗人力,劳而无功不说,还叫底下人之间多生了许多龃龉,事情越发不好办了。”灵素不知道里头的细节,大概猜着是那位知县老爷私心太重,从前的私心是忙着往自己兜里捞钱,现在的私心是怕被神灵降罪,是以虽如今在这个“惧”的私心上生出一个“为民”的法子来,却仍要被那个私心连累,明明是做民生大事,总透着那么一股子气急败坏的意思。可怜底下这群人,被连累得够呛。这粥是温的,并不太热,饶是这样,吃完了还出一身汗。看着外头月光里静立不动的树梢,方伯丰道:“真是一丝儿风都没有,都大半夜了,还这样热。”这几日白天大晒一天之后,晚上也散不完那点热气,还是潮热潮热的。若要比方,大约白天算明火烧,晚上像焖炉烤。城中居民,常睡着睡着便热醒了,一摸一脖子的汗,只觉热得满天下无处可逃,真是苦。等方伯丰洗完了澡出来,一推开卧房门,一阵凉意袭来,心神为之一爽,笑道:“这冰可真是好东西。”这会儿他们房里放的是灵素从山上取回来的冰,一早放上了,这会儿席子都是凉透的。如今这日子口儿,若没冰陪着,一整天热下来,凉席都是“温席”。又先点过盘香,这会儿又开着纱窗,又透气又清静。方伯丰往床上一躺,还想说点什么的,没来得及开口,就沉沉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看外头还暗着似的,换了衣裳往堂屋里去,才发觉外头已经日头高起。再看卧房外头,却是用四根竹竿沿着窗户上沿撑着几张芦席,挡住了天光,才叫那屋子显得暗了。虽是早上,太阳照着人身上已经发烫了,往自家菜地上看了一回,顺手拔了几根杂草,才往后院打水洗漱。一会儿灵素推门回来了,见方伯丰已经起了便笑道:“怎么不多睡会儿?可饿不饿?”方伯丰道:“睡足了,倒不觉着饿。”又看看灵素面色,才道,“你昨儿也等我到那么晚,早上还起这么早。”灵素笑道:“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就睡不长,想多睡会子也不成。”两人说着话,灵素从屋里端出一碗菜茸米汤来放到方伯丰跟前,笑道:“没胃口先喝点米汤吧。‘身累脾乏,饮以粥汤’,书上说的。”方伯丰问她:“你呢?”灵素道:“我吃了一大碗面,两个包子。”方伯丰失笑,又道:“果然还是练点功夫管用。”两人坐在堂屋里,方伯丰坐在八仙桌的东位上,灵素坐他对面。天光从门里窗里直照进来,满屋子亮堂。灵素细看方伯丰,这会儿眼睛里的红丝都消退了,只是下眼睑有些发乌,脸上因之前连着出去两趟早晒得油黑,又瘦了些,只神情还是那么温和。方伯丰低头喝了几口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