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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道:“这位就恨不得长在戏院子里了。”众人都知道齐翠儿对看戏入迷,听了这话都笑,姜秋萍想起来问齐翠儿道:“上回不是说你家相公要同你去看新上的大戏?怎么样?好不好看?”齐翠儿鼻子里哼一声道:“别提了,一肚子气。那阵子咱们不是理竹编的东西么,搬来抬去的,谁不是一身汗?我这里好容易完事了,赶紧跑去戏楼,生怕错过了开场。结果同他一碰面,你猜怎么着?他倒说我身上汗味儿大,说一会儿进了里头听戏,叫人闻到了得笑话我。我辩了两句,他就不乐意了,这戏就没看成。”那个起先说话的婶子便笑了:“这也想太多了。当这里是府城里的金月楼么?还笑话汗味儿。这天气谁不是一身汗的?还是说他们当廪生的在官学里坐着读读书还都给配了冰盆了?我看你家的就是心里嫌弃你,才变着法儿地找你的茬,挑你的刺。”青嫂忙道:“你这玩笑说过了,别一会儿人当真了,真往心里去了。搅和人夫妻是非这在‘恶行’里头都排着呢,你可得当心点明年的端阳梦。”那婶子笑道:“我白说两句,你吓我做什么。”那边七娘道:“要我说呀,你就自己多赚点钱,什么时候爱看就什么时候去看。通不用管别人。”齐翠儿道:“赚钱?我倒是想呢。”姜秋萍道:“她赚钱还得先买个房子才好,省得老扒着人家打听这个那个的,招人烦。”齐翠儿忙道:“我挣了钱干什么要买房子?我才不买呢。”姜秋萍惊讶道:“天天说想搬出来住,这会儿又说不买了?你还真是一天一个想法儿。”齐翠儿道:“搬出去是想搬出去,可这房子怎么也论不到我买啊。难道你们的房子是你们自己买的?那还要男人做什么!这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住的,也不算我的嫁妆,怎么该我买呢?!”边上婶子道:“你这个主意倒正。就你家男人那样儿,你就该这样才好。有钱了自己玩儿去听戏去吃好的去,自己舒坦了才最要紧。房子就叫你男人家想法子买去。”齐翠儿又道:“他也买不起。这好容易手里有点钱,总有地方要花出去,攒不住。你说就这里这点工钱,要攒个房子得多少年?头发都得白了!既都攒不住,我不花可干什么呢?再说了,我不花他也会花啊。”就又说起闵子清的各样讲究来,什么四季的衣裳式样,吃的米面喝的酒醪,头上的冠脚上的鞋,说了好一通,才道,“从前在家里还好些,如今来了县里,讲究得越发多了。每季都有点非置办不可的东西,就这样,怎么攒得下钱?!”众人便又说起在县城里的花销来,许多从底下村镇过来的廪生娘子们都道县里东西贵。县里出身的人也说这两年东西是比从前贵了些儿,算来算去,若是一家三四口人,想在县里过得不太拮据,一个月怎么也得二三两银子的花销才够。廪生们有廪给的还好,头廪的那些基本够一家过活了,没有廪给的就麻烦了,一个读书的被占着时候又没什么出息,只靠女人能挣几个钱。齐翠儿道:“一个月要三两才够花销,咱们这活儿一个月就四钱,剩下的哪里找补去?!”那婶子道:“你们老家里就不给贴补点儿?”齐翠儿道:“哪有那么容易。”七娘便在边上道:“这过日子,省有省的过法儿。好面最精的,二三十文一升的也有,可不也有十文一升八文一升的么?米也是,碎米才多少钱一升!衣裳若是自己能裁能缝,就省了裁缝钱了,要是自己还能织布,那又比直接买料子省钱。买菜买rou,你往近金宝街的地儿去买自然贵,多走几步,靠北靠南近城门的地方都有小街小摊子,早晚两头,都有论捆论堆卖的。买多了,做个小咸菜暴腌菜不是又能多存几天?哪里没有省钱的法子呢,就得自己肯省才成。”齐翠儿道:“还得你家里人乐意才成啊。要是动不动就挑菜不新鲜酱不对味儿的,多费力气也是多糟蹋钱,一点省不下来。”青嫂在边上道:“这过日子要讲究起来,就没底了。府城里的大家子,一年衣裳跟着时节换,该穿罗了不能穿绸,该换纱了不能着罗。一节三侯里头能换三四回,你想想这一年光衣裳得置办多少。各人过日子要舒坦,还得跟着自己的日子来。瞎学瞎比去,到时候就是个‘莲花大少’,有什么用。”齐翠儿不解:“什么叫莲花大少?”青嫂笑道:“冬月里的厚衣裳料子,不是裘皮丝绵的,就是厚锦重缎的,那都多贵的东西?没那身家置办不起啊。可到了夏天,花罗衣裳咬咬牙还能做一身儿。这就是到了莲花开的时候就穿上好衣裳好料子了,弄得人五人六的,手里再拿把扇子,跟个有钱人家少爷似的。可也只这时候能成,一等天凉了,可没法子再学那少爷做派了,还回到青布面儿老棉袄去。这样儿的就叫做莲花大少了,想当大少,想往那个样子捯饬,可也只能等莲花开的那么会子才成。”众人都笑起来,之前说话的婶子便对齐翠儿道:“回家把这说法儿说给你家男人听听去。”齐翠儿听了不乐意了,便道:“我家的又不穿罗,说这个做什么!”她虽常抱怨闵子清行事,可到底是自家男人,见有人拿来打趣,便有些不高兴了。青嫂又说起旁的来,才把这尴尬劲儿给引开。晚上灵素跟方伯丰说起今天行里做工是说的话,叹道:“我搞不明白。那齐翠儿到底想买房不想买。想买就赶紧赚银子攒钱买去,不想买就索性别惦记了。怎么哪里都有她呢?想买房也有她,想听戏也有她,喊没钱也有她,说攒不下索性都花了也有她。这到底想干啥呢?”方伯丰素来对这些女人间的家长里短没甚兴趣,只顺着灵素道:“人总是一会儿一个念头的。房子想买,奈何一时半会儿攒不到那么些钱。戏也想听的,一回不过几十文,手一松便花出去了。等回头再想买房的事儿,又觉着钱难赚了,可等到有新戏开演,还得看看戏去。就是这样的。”又说起闵子清嫌弃齐翠儿身上汗味的话来,灵素问方伯丰:“我是不是也很重的汗味儿?”方伯丰笑道:“我没觉出来。再说了,就算有汗味儿,那也不是玩出来的,都是做活受累才出的的汗。嫌什么?还是心疼媳妇受累多些吧。”灵素乐了:“还是我相公好。”方伯丰笑着摸摸她耳朵:“你这性子这能耐,谁跟你在一处都差不了。”灵素笑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摇头道:“那也不是,如果你是像齐翠儿相公那样的话,大概早就被我背去哪个深山里扔掉了。”方伯丰一愣,继而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