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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殷勤地扫开脚边的雪,太后微微侧目,视线捕捉到孟宓清丽的背影,一时竟没认出那是谁,“那是夙儿宫里的摇光么?”答话的是跟在步辇身旁的墨兰,“摇光小姐奴婢见过的,容色殊艳,有绝代倾国之姿,不至于平凡至此。”女人大多不喜听别人对另一个女人的恭维,太后自负美貌,但昔年楚王不懂珍惜,白放了百日娇花在宫中,任其朱颜凋敝玉容寂寞,若非卫夷……太后忽然声音一冷,“倾国姿色,若无大王垂怜,摆在宫里也不过是个碍事的物件。”墨兰不敢再答话了。太后想到不久前母子对立的场景,深深凝了眉头。桓夙要的人,从没有得不到的,他毕竟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若是逼紧了,只怕也绝不能善了。两全之法,便是将孟宓控于鼓掌,只要秘密不泄露出去,她不会损伤分毫。而桓夙已以楚王的身份承诺,绝对不因为此事动摇了太后的地位。她的手指抚过柳眉,沉重地溢出一丝叹息。拨开层叠繁复的花枝,孟宓踩着一脚雪走入一方秘境,这里与外边的时令都不同,碧色如幕,花影招摇而婆娑,香雾空蒙而氤氲,簇着花海碧林里的凉亭一抹,她迟疑着由小包子引上石阶。四面环堵,铺陈于脚边的花宛如碎浪海星。孟宓走入亭中,这里摆着一张猩红色的小桌,珍馐佳肴,美酒陈酿,香味醉人。孟宓和桓夙在一起十日,她把喜欢吃的都挂在嘴边,楚侯每听到她提起美食,便嫌恶地只想饿她一日三顿,但她不知道,原来他都记得。小包子都吃惊了,“孟小姐,大王……”要请你用膳?除了必要的祭祀和酒宴,他从来不与人共饮同食的!这一点孟宓也知道,她错愕地等着,又不敢上前先落座。这大半年来的吃食都是太后所供,一个月才能吃到一次rou,两个月才能有一盅酒,她已经忘了,这琳琅满目的珍馐摆在案桌上是怎样一种丰盛美满,引人垂涎。曾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见到膳食便觉得厌恶,甚至呕吐,直到不久前才治愈。孟宓对着这一桌的君山银针,祁阳笔鱼,野蕈汤,红油煎鹅……熟悉的情愫缠绵上来,她舔了舔舌头。这个小动作落在桓夙眼底,便成了一声早知如此的冷笑。孟宓还是个傻姑娘,站在那儿,见了楚侯,也不晓得如何行礼,小包子已经屁颠地跑下了台阶恭迎楚侯大驾,但桓夙看得心烦,将他踹到一旁,皱了眉头走上来,”愣着做甚么,孤不是给你看的。坐。”孟宓怔怔地,等他坐下来了,她才跪坐在他对面。小包子上来要斟酒,被他遣退了,孟宓不敢盯着一桌美味,怕忍不住先动筷误了礼数,又惹他不快,低声道:“大王这是做什么?”“孤只是突然想起,你来楚宫这么久,却没让你吃过一顿饱饭,你心里定然记恨着,也觉得楚宫膳房无人,孤为御厨觉得委屈,替他们正名罢了。”桓夙说谎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状似从容不惊,但只有他不知道,他的拇指会按着某样东西,譬如现在,他的指腹落在一只银箸上暗暗施力。孟宓傻傻地装成什么都没发现,“哦”了一声,有几分惧意。桓夙忽然心情不好,把银箸扔给她,“你自己动筷罢。”他不用膳?楚侯坐在对面,他不吃,谁敢吃啊,孟宓欲哭无泪,可是怎么办,他下的命令也是不得违抗的,孟宓拿筷子在桌面戳了一下,他不为所动地冷眼看着,她哆嗦着手夹起一块鹅rou。想到她昨日的冲撞和质问,那时候不是勇气可嘉么,他紧攒墨眉。孟宓用左手托住右手手腕,掩去袖口的颤抖,缓慢地将鹅rou送入唇中,偷瞄了他一眼,桓夙正要移过目光,她又飞快地低头,将rou咽下去了。“不好吃?”孟宓挤眉弄眼的神色,像吞了一只苍蝇,他不快地沉声道。是太久没吃过美味,孟宓一时间难以相信,酱汁淋漓地洒在味蕾,包裹着每一寸感知,是这种幸福的滋味,她想尽情地欢飨,但又不敢。“好、好吃的。”桓夙“哦”了一声,神色冷淡,“不是要回南阁楼么,吃完就走。以后你的起居都归孤管了,不会再有人苛待你,但是——”他掩唇咳嗽,漆黑的眸掠过一抹不自然,“瘦了挺好,这种东西,吃一次就够了,孤不会给你更多的。”“哦。”孟宓有些失望。“以后,别再对孤用‘奴婢’二字,孤不喜欢。”“哦。”孟宓已经忍不住又夹了一块鲜美松嫩的鱼rou。“孤找人连夜将阁楼重新修葺了一番,不会再漏雨了。”“哦。”“孤已说通了太后,各让一步,不必担忧你的小命了。”“好。”……他每说一句,孟宓都只回一个字,这样的怠慢,要是别人他早就冒火了,可是偏偏觉得她安静地吃东西时,挺好,挺美,白皙如瓷的肌肤,流光照雪一般剔透,眼眸清澈地冒着软光。七岁那年,母妃弥留之际,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母亲最怕,你无牵无挂,要早早地随我下到黄泉,夙儿,你一定要找到、找到你想要,想守护的东西。”他找到了啊。桓夙俊冷如淬寒冰的眸,柔和地眯了起来。说实在的,这顿饭孟宓吃得很感动,她虽然有口无心地回应了桓夙那些话,但胸口却有淡淡的暖意,她知道桓夙握着她的生杀大权,她日夜畏惧,怕触怒了他,怕冒犯了他,但她现在突然觉得,他不会轻易地要她性命。竟然鬼使神差地生出了一丝荒谬的安全感。回到熟悉的南阁楼,果然被修葺整顿一新。她坐在案边,推算了一下日子,大约还有一个月,才是入新年的日子,楚宫里会忙起来,以往十几年,在年节那一日她都会站在鄢郢的城郊,看到楚宫飘出来的烟火,繁盛如霞。第一次,她能和那簇烟火,隔得这么近,再进一步,便触手可及。孟宓把手边珍藏的竹简一卷卷地翻开,看清上面清晰的篆文,忽然瞠目——谁把她的策论换成了?忽地心口惴惴,她翻出底下压着的几册竹简,、、、……“……”除了那个人,谁来这里有机会换走她的策论和史书?桓夙命人将那些发霉的书摞在漱玉殿边角,修长的手指挑出一卷,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