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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家,地段挺好,外面看着也还气派,里面电梯老旧,楼道逼仄,小广告贴得到处都是。找到墙上的开锁电话,我叫了个开锁师傅过来。我拎着蔬菜,摆出一副家庭主妇的架势忽悠了一会儿,技艺高超的师傅帮我顺利进了祁逸铭的房子,前前后后不过十多分钟。祁逸铭的习惯没变,零钱放在电脑桌左侧的底层抽屉里,我拿了些出来,多给了师傅点辛苦费,开锁师傅欢欢喜喜地走了。我也倍觉欢喜。得意了一下,我摘菜洗菜切菜炒菜,靠记忆里的那点存货搞了四菜一汤出来,全部是祁逸铭喜欢的。家里的碗碟都精致得可以,为了对得起它们,我精心搞了搞菜品装饰。罩上保鲜膜,换上祁逸铭的睡衣,我把我那身充满油烟味的衣服晾在了阳台。等我洗掉头发上的油烟味,祁逸铭已经冷着一张脸出现在这栋房子里了。不知怎的,看见他的臭脸我就有想笑的冲动,跟我特意吊着他玩儿似的,我这分明是顺从他内心的欲望。他不可能没设想过,某天他下班后,看见董潞潞出现在他家里,做了一桌子他喜欢的菜,对他甜笑着说欢迎回家。我可是罩着董潞潞的皮囊呢,即便心知我不是她,我不信祁逸铭没恍神的时候。“欢迎回家。”我笑着说,顺带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他不为所动。“这里是家啊,我们在恋爱,有你的地方我要开拓出我的一席之地,你啊,躲不掉。你说什么我都不跟你争。不管你是对的还是错的,反正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对的。我左右等不来你,担心冻坏了这具身体,就自作主张进来了,冻坏了你敢不敢说你不心疼?”我不再rou麻,提醒他,“这边家里治安不好”。管得如此之宽,说得跟这是我家似的。我对自己评点道。“换上你的衣服,离开这儿。”他从阳台上摘下衣架,凌空丢到我怀里,向他的卧室走去。祁逸铭明显一句话不想跟我多讲,连搭理都懒得搭理。我捂住眼睛尖叫一声,蹲在地上。“戳哪儿了?我看看”他有些急了,抱住我要把我拉起来,“让我看看!”我缩成一个团。“乖宝,让我看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该带着衣架扔给你,我——”我装不下去,放下手,反抱住他大笑不已:“你问我戳哪儿了?戳心口上了傻子!”“你回去吧”他推开我,把我的手从他身上硬拉下来。冰冷的态度已散去大半,不过又添了几分因受骗而产生的冷淡。“我身上一分钱都没,你要赶我去哪儿?”祁逸铭又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他不耐烦的时候惯常是这个表情,下拉的脸有些冷。一本正经的冷。一脸的认真。让人想赖皮都不好施展的认真。认真得让我发毛。他不吝啬于笑容,我确定。我想象得出他笑起来的样子,但我回忆不起他真正笑开了曾经是什么样。似乎他一直维持着这一本正经的状态,不会发笑,不会嘶吼与咆哮,不是刻意绷出的面瘫脸。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该手软的时候绝不手软,帮着董潞潞欺压吴思春的模样很是惹人厌。他的认真让他的欺压一点不剩地成了他认知中的理所当然。“你没有,我给你。回你的住处去吧。坦白说,我并不愉快,不想跟你纠缠。我这样说,够直白吗?”我赖着他,摇着他的胳膊哼唱:“我没钱呀我不走,走不了啊我没钱,啊哈开锁的钱还是拿的你的哟,哎嗨你看着办。”唱完在他脸上偷了个啵儿。我一脸云淡风轻,心底也是平静无波的,没卷起什么惊涛骇浪,我无法对他摆脸色,在他面前,包容与怜惜毫无底线,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是真的在乎到无法生他的气。我清楚他为什么会这么对我,他对我多不好都合情合理。此刻的他不是我所熟悉的他,此刻的我也不是他所熟悉的我。应对他,还好,我已驾轻就熟。祁逸铭又一次推开我,主动拉开距离,他探究的目光射向我,相当久。想起了什么,他转身大步进了厨房。我跟着进去,看见他扫了眼饭菜,继而无力吐出一口气。我明白他在叹气什么。是的,很多董潞潞不知道的我却能说出一二三来。“我了解你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你又想搞什么,你在打什么主意?你花了多少心思在我身上?”看来我在他心里的形象糟糕透了。“我想让你开心,我在打你的主意。”我说得郑重其事。说到花心思,多少二字不足以衡量。这太煽情,我不想说出口。“你把潞潞弄哪了?”他并不买账。“你有你的办法,真的假的你会看不出来?是假的你会与我缠到现在?”凭良心说话,憋太多话在心里的滋味一点儿都不好受。我想让他知道,我是真的希望他好。不跟我在一起也好,只要他能重新开始,只要我能确保他健健康康地活着。我想要他幸福,我努力在让他幸福。我矛盾着。我想粘着他。我担心的是,终有一天他突然了悟,董潞潞彻底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至于我,我也不复存在,我怕他对自己太过苛刻,感情上无以为继,怕他短命,怕他十年二十年的走不出这阴霾。我想要在能多陪陪他的日子里,尽我所能地给他快乐,借用董潞潞的身体把他曾有过的憧憬变为现实。我又想远离他。看得出他不满足、不快乐,同样矛盾着。我看得出,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不是我。我甚至都不敢用爱这个字眼。他误会着我,他对我——嗤之以鼻。我的出现让他心烦,董潞潞的身体又让他倍觉想念。我摸着祁逸铭的脸,眉骨、下巴,他居然不躲,我更为放肆,轻轻抵着他的肩。我想着啊,讨一个人的欢心真是难。我不想多说,可我又期望这个人能懂我。他怎么会懂我?换位思考,我怎么能要求他懂我?我用力抱紧他,想说我爱你。我说不出口,这三个字,我说不出。我只好更用力地抱紧他。“你的手很冰,在抖。”我开口一笑,笑声难听得很,我收了音。我说:“我的阴谋被你戳穿了,是吓得手凉。我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啊,诡计多端、不知廉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我——”我看着无动于衷的祁逸铭,xiele气,是我要求得过分了,靠自贬来激他怎么行得通?还真把自己当董潞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