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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前宫后一日千变,以他现今的蜗行速度,要到何日才能谋得事成?!————华昀宫。汐姑姑趴伏在卧榻上,眼见葵妃入内,挣扎着要起身。可她身子稍稍一动,就牵动了伤口。霎时间,疼得皮rou不是皮rou,骨头不是骨头的,下意识地咬牙吸气,即将“嘶”出一声,可碍于主子就在当前,硬生生又给憋回去了。“汐姑姑,快别乱动了,伤口还疼么?”葵妃轻轻坐在榻边,柔声安抚着汐姑姑。为了江越的事,汐姑姑受了杖责,这让她心中多少带有愧意。“区区十杖,奴婢还是挨得住的。”汐姑姑硬挺着侧身说道,“倒是娘娘,为了奴婢少受些苦,自请交出掌理后宫的权利,娘娘这又是何苦?”提到后宫的掌权,葵妃倒是没有半点留恋之意:“汐姑姑,你莫要忧虑太多。失宫权一事,本宫早在答应江越调职的时候就预计到了。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太后寿宴将近,宫中事务繁多。倘若太后真要找本宫的麻烦,还不是捎带手的事?早晚是个失,倒不如趁现在给江越换个官职。”“娘娘看得远,奴婢自是不及。可奴婢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咱们华昀宫才交出宫权,往日里频来讨好的宫人们就都转去了梁妃和茹嫔那里。在宫中失了势力,就难免感受炎凉,奴婢也是为娘娘不平。”汐姑姑说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好不平的。宫中的事态本宫又怎会不清楚?我这里宫权一半又一半地失去,华昀宫也随之渐渐冷清了起来,这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相比之下,葵妃说得平静如常,“外人都以为本宫是屈于朝前宫内的压力,自软于人。可仔细想想,在后宫当中,一时的失势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失宠。”汐姑姑看这葵妃镇定的神色,好似品出了几分:“越公子的官职,有太后制约,王上让步是必然的,娘娘也跟着让了一步,表面上看似失势,可实则是与王上共同进退。”“这就是了。”葵妃道,“论手段、阅历,本宫自认不及太后的十中之一。可一年了,太后就算再看不上本宫,也要顾及母子之情。只要能把王上攥在手里,还有什么可怕的?”第一百零一章挡道者翌日,晨。参朝路上。途径一条长长的巷道,才能到达候朝室,就算宣于崇身居昌琪宫,却还是免不了宫内的蜿蜒远径。他坐在轿中,一路颠簸,却没震散他沉重的心绪。参朝数日,他不过是杵在朝堂上的一个木偶。不言、寡语、说多、说错,都有可能成为把柄,被人握在手中。审时度势、随众附和便是他每日的功课,如此乏味且心惊胆战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呢?宣于崇在轿中沉思,到了巷道的中央,有节奏的颠簸突然停下了。“修予,出什么事了?”宣于崇掀起轿帘问道。“主子,前面好像有人坐在路当中,我这就过去问问。”修予应道,三两步跑向前去。只见一人清瘦的身形,身穿朝服,也不知打哪儿找来一张竹凳,捡了路中央的位置坐下,一面作势喘着大气,一面以袖当扇,驱赶着初夏的闷劲儿。“这位大人。”修予见那人也是官员的打扮,恭敬地问道,“您怎么坐在巷道当中?”那人抬眼看了修予一眼,又回头瞥了他身后的轿子,顺平了气,才缓缓说道:“本官家中清贫,雇不起轿夫,家又住得远,每日参朝来回,只好自带竹凳,走几步歇几步。”修予听罢,作揖躬请:“大人在这里歇脚,本不敢打扰,可我家主子也需经由此路前往参朝。烦请大人行个方便,稍挪竹凳,好让轿队经过。”那人顺着修予的目光,往轿子再探了几眼,却没有动作:“本官就是怕挡了众臣的路,才刻意绕道,怎么以前就不见有人经由此道参朝?”“回大人,我家主子是西岐王,居昌琪宫,经内宫过来与外臣不同,走的就是这条路。劳烦大人——”修予还是以礼相对。“西岐王?呦,那可是老臣失礼了。”那人对着轿子拱手,刚才还平顺的气息瞬时又凌乱了起来,“劳烦这位小哥,转报王爷,就说老臣年迈腿脚不便,方才坐下不久,等老臣喘匀了气,自会避让。”“大人,您这是——”修予不知是吃惊还是震惊,眼前人虽不是壮年,却也就四十出头的年纪,棕眉黑须、气色饱满,哪有半点“年迈”的模样?他如此推搪,难不成是故意要为难主子?修予静候了片刻,见那人迟迟不起,正想再劝,却听得轿夫在身后召唤,是主子要他过去说话。宣于崇半拉起了轿帘,远远看见前方的人影,从身形坐姿不难判断对方的身份。他于是叫回了修予。修予见到主子,张口就说:“主子,前面那位大人不肯让道。”可宣于崇好似没有听见一样,反倒是顾自己抬头看了天色说:“修予,今日起早了,还有些困倦,索性就让轿子在这里停上一会儿。”“主子,您可是哪里不适?”修予一听,立刻关切地问道。“没有,就是被轿子颠簸久了,困意上来了,歇一会儿吧。”宣于崇道。修予见状,招呼了轿夫。就这么着,一张竹凳一官员,一顶轿内一王爷。既没有对话,也没有眼神,一前一后,停顿了足有小半刻钟。最先动作的还是那竹凳上之人,只见那人缓速站起,立到一半,又用手扶了膝盖,好似吃力的样子。修予见了,对那人的怨气顿时减了一些,看来那位大人确是腿脚不便,还要日日来回参朝,实在不易。那人徐徐站好,搬起了自己的竹凳,回头望了轿子一眼,没有往前走,却是一步三颤地走到巷道边缘,靠墙沿站了。此时的宣于崇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却没有发话。他将轿帘一放,只对着修予道了一句:“出发吧。”轿子缓缓地超过了那人。直到走出数十丈,宣于崇才将帘子再行拉起。“修予,王大人的腿脚可是真的不好?”宣于崇问道,这几日参朝,他并没有留意到。“王大人?”修予乍一听,愣了一瞬,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主子说的定是方才挡道之人。他连忙回头望去,只见那位大人又搬了竹凳坐下了。“好像是的。”修予回答,“主子,刚才那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