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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虽然简陋,好在能用的东西不少,很快生起了火,两人便围着取暖。第二十五章“你确定你能找到路?”书辞翻出一个铁锅子烧热水喝,闻言依旧是一脸自信,“你看我不是找着这间木屋了么,那就说明我们并未走错,放心好了。”已经是四月底,夜里不算太凉,她窸窸窣窣地把包袱里的葱油饼掏出来放在火上烤,一口一口吃得有滋有味。沈怿坐在她对面,目光冷淡:“好吃么?”她颔首说:“还行。”“你就不分我半个?”书辞颦起眉来看他,打量了一会儿自己这块饼,最后避开咬过的地方,小心翼翼撕下一半递过去。沈怿拿在手里,自鼻腔中挤出一声轻笑:“你还就真的只给半个?”“我总共才买了两个。”书辞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剩下一个得留着明天早上吃的。亏得我聪明,中午买了饼,要不然现在得饿着肚子等天亮了。”沈怿甚是怀疑地睇她:“你该不是早就知道会迷路,所以才提前准备干粮的吧?”这么尴尬的话题,书辞自然避开不谈:“吃你的吧,那么多话。”一张饼禁不住几口咬很快便没了,两人只能凑合着喝点热水,墙头其实挂了块风干的rou脯,但年深日久实在不知道能不能下口,权衡之下书辞还是又将它放了回去。“你这是打算和我一起去南山镇么?”她转身在火堆边坐下。“不回家了?”他说不急,“送你到镇上我再走。”闻言,书辞淡淡一笑:“你这人心眼倒是不坏……不怕家里人担心?”“家里人?”沈怿忽然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语调哼了一下,“我家里,没什么人。”对于他的事所知甚少,话题既然起了头就忍不住问下去:“一个人也没有?爹,娘,你媳妇,你儿子?”他想了想,“有个哥哥和弟弟,还有几个已经出嫁的jiejie,都不熟。”“有兄弟有姊妹,那还挺热闹的。”一向不喜欢对朋友的私事刨根问底,她寥寥几句便点到为止,没再细谈下去。走了一天的路,此刻已是身心疲倦,书辞没睡过稻草,躺在上面竟觉得比想象中舒适许多,不多时就睡熟了。干柴烧得哔啵作响,沈怿倚在墙边,双目无神地盯着面前跳跃的火光,在这片明黄的颜色里仿佛能看见延春殿内经年垂挂着的帐幔。窗外的廊椅下是一口小池,池边种着西南特有的山茶花,那个女人就靠在上面看花、看鱼,看四季交替,时常这么一坐就是一整天。时间太久了,甚至已想不起她的相貌。只记得,她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抱着他一块儿看。然而他很难回忆起有几次是她心情好的时候。眼前的光芒逐渐模糊,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的风声里夹杂着山中独有的虫鸣声,异常的寂静……恍惚间,他站在了殿阁的青砖上。脚下是散落的茶花花瓣,啪的一声,修长的五指从脸上甩过。“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叫我娘!”还是看不清她的模样,视线里只有厚重繁复的宫装锦绣。他改口:“母妃。”突然间,刺耳的笑声寒冰一样激入体内,她拔下了簪子,在他身上拼了命的刺,胭脂色的华服如鲜血染就。“儿子?谁要替他生儿子……你不是我儿子,我没有生过儿子!”明明察觉不到疼痛,可那种痛楚又像是扎了根似的迅速蔓延,恐惧、憎恨,无数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整个世界都是女人狰狞的声音,她发了疯地笑,等再低头时,自己手上竟已握了把刀。殿外的天光把一切交织成了剪影。大红的立柱子上绑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嘴被堵得严严实实,那双眼睛正惊恐的望着他。“去啊。”她俯下身,手搭在他肩膀上,语气居然轻柔了许多,“你也流着戎卢部族人的血,得学会怎样杀人。”“我这都是为了你好,要在这世上立足,必须对自己狠一些,对别人狠一些。”她缓缓地说:“你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用你手里的这把刀……”背后被人用力一推,他踉跄着朝前迈了几步。利刃闪着寒光,阴气森森,竟叫人汗毛倒竖,就在此刻,那书生的脸开始扭曲变形,唇角的弧度使人不寒而栗。木柱下有鲜血不断涌出,没完没了,无休无止,洪水一样,瞬间将这一切淹没。沈怿一个激灵,睁眼醒了过来。周身的衣服皆被冷汗打湿,他喘着气环顾四周,面前的火堆尚在熠熠闪烁,给这方不大的天地里染上柔和的昏黄。很少做这样的噩梦,关于那年那日的情景,他几乎快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会如此猝不及防地出现。额头的汗滑至眉梢,正压在眼睫上,他抬手抹去,回想梦中之事,仍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慌。那毕竟是他这辈子头一次动手沾腥的画面,在年幼时的心里留下了太大的冲击。平息了好一阵,气息方逐渐恢复如常,沈怿微微侧过头。书辞就靠在离他不过三尺的地方,浅浅而眠,在火光的映照下,睡颜显得格外恬静温和,他静静地看着,看着,梦里的那些血腥和戾气渐渐瓦解成泥。他不做声地朝她身边挪了些距离,待离她近了一些,才又继续合上眼。*外间松涛如海潮,遥远而苍凉。后半夜入眠后,没再梦见幼年时的往事,然而仍旧睡得不太安稳,像是有谁一直在背后推他,不时有或轻或重的叹息。这种感觉不大好,沈怿本能地翻了个身,正要睁眼,但眼皮忽然变得极沉,似黏在了一起,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叹气声犹在,半梦半醒之际隐约还听到细碎的啜泣。他是上过战场的人,死在他手里的亡魂多到数不清,正所谓债多不压身,这种情况征战途中倒也没少遇见,倒也不觉有多恐怖。道家人说这是妖邪附体,冤魂缠身,人们俗称为鬼压床。脚边一个物体叽叽喳喳跑过去,瞬间把他的意识拽住,沈怿猛地睁开眼,只见墙缝里卡着那老鼠半个身子,正吃力地往外拱。正巧书辞也醒了过来,眉头拧着,坐在那儿发呆。眼前的火堆快烧尽了,将熄未熄。沈怿添了点柴,勉强让它复燃,随口问她怎么了,“梦魇了?”她舔了舔微干的嘴唇,神色凝重地说:“我方才做了个梦。”“梦里好像有个小孩子一直在拉我的胳膊。”闻言,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他还说我压到了她的手……